血嫁(17)
“你要去哪？”
青儿望着那双黑白分明，懵懵懂懂的眼睛，怜惜而忧伤的说道：“日后若相见，愿你，眉眼如旧，告辞。”
来了新人，去了旧人，应为喜乐？应为忧伤？
第13章 之分离
婉夭第一次见到昭莘杀人，是在陈国的大殿之上，当着陈国君臣的面，斩了自吴国而来的的使臣。侍卫呼啦啦的拥上来，将昭莘团团围在中间。
“听闻子西将军老来得一女，是个比男人还要男人的人物，今日看来，流言非虚。”待大殿哄笑之声寂了，陈国公才继续说到，“关于你昭将军的流言很多，孤可未曾听说过，昭将军喜欢女人。”
冷剑映着烛火的青光，铮铮杀气，随着陈国公话落，顿时弥漫开来。
而昭莘，仿若是在自家后院，理了理沾了血渍的下摆，悠然坐下，“若是陈国公愿意，我相信，我与小夭一事，顷刻之间便会在陈国传开来。”
“昭将军，是在笑话我陈小国？”
昭莘放下酒盏，轻笑道：“呵，你这陈国虽小，无甚提及之处，酒，酿的却是不错。”
“放肆！”
陈国公摆了摆手，让怒火三丈的上大夫退下，万分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将爵中之酒洒在地上，道：“那就让这酒，送昭将军最后一程吧，来人，取下她人头，送去吴国。”
“陈国公，你当真要背弃我楚国？你是不是忘了你这王座是怎么稳坐如今的？当年吴国大举来犯，若不是先王亲征相助，你这小小陈国，焉能存于今日！”
“你也说了，是你先王救了孤江山，而不是当今的楚惠王！从他即位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们两国之间，战争是迟早的事。还不动手！”
“不行！谁若是想伤她，须得从我尸身之上踏过去！”婉夭将昭莘护在身后，心中所担忧的，不是她陈国的未来，而是这个日日同她翻云覆雨之人，她不知，战争意味着什么，不知昭莘的野心，亦不知她的国土，她的子民，将来会被如何糟践。她那颗满载着儿女情长的心里，只想着，这人是被我带回来的，我应当护其周全。
“小夭，孤累了，你不要再给孤添乱了。”
“我不管，这人是儿臣带回来的，儿臣不能做那不仁不义之辈！”
“像孤一样，对吗？”陈国公自嘲的笑了笑，笑声愈大，心上血就冷上一分，“你和你娘，都是这样，以为孤是冷血无情之人，是不仁不义的宵小之辈，你们女人的眼睛里，只有那么点恩爱情长，从不懂江山社稷，从未体谅过孤的苦心！她与你不过相处数月，你可是自幼就待在孤的身边，这十几年的感情，竟不及……罢了，你那么小，懂得什么？今日，孤只有一句话，你是让，还是不让！”
“不。”
“小夭，青儿已经被孤收在牢狱之中，你若是铁了心要救她，就用，青儿的命，来换吧。”
“父王，别逼儿臣恨你！”
“恨也好，不恨也罢，孤，不能用陈国的江山来赌你的小性子，你若是还不愿退下，孤现在就下令将青儿溺死，尸骨暴晒七日，后将其挫骨扬灰，撒往东水之中，这世上，阴间，再寻不到她丝毫印迹！”
“儿臣求你。”
“你该求的人不是孤，而是你身后之人，你该求她，求她待你有那么几分真心。”陈国公挥袍指向昭莘，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对小夭，自是真心相待。”昭莘坦然的对上陈国公的目光，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便是连自己都要怀疑话中真假。
“五月战事起，你从项城入宛丘，本想勘察我陈国战损情况，好趁机发兵，坐收渔翁之利，你的兵马已在淮河之域，整装待发了吧！却不想孤与吴国联姻求和，你便故意在小夭逃亡路上引她坠入殊途，世人皆知，小夭身边有一女奴，倾城又绝色，试问昭将军，若无歹心，怎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心智愚钝的小夭？你是不是很惊讶，孤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以为，只有你在陈国安得眼线，我在你楚国，就安插不得？”
“小青，是绝色之姿，可小夭也未必比她差到哪里去，初见小夭，其眸光清澈，不染杂尘，有如清风朗月，自是青儿那在污秽之地长出来的肉体凡躯所不能比的。”
“哼，昭将军真是文韬武略，大将之风，怕是子西将军比之于你，还要逊色几分，我陈国，要是有此等将才，也不会沦落至此，可惜了些，纵使我陈国亡国，孤也定不叫你活着出这言欢殿。”
“这话大了些，这天地之大，还不是任由我昭莘来去自如。”
“猖狂！”陈国公一声令下，刀光未起，昭莘人已移至殿外，狂笑道：“待他日相见，我必定给你陈国公换个厉害一些的侍卫，诸位，昭某先行告退。”
“传孤指令，不惜一切，杀了她！”
待大殿之中的侍卫臣子散去，陈国公才踱步至婉夭面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爱女，一双苍老的手扬起来，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父王，父王，你干嘛呀！”婉夭心疼的哭了出来，将整张脸埋进国公的手掌之中，泪水，一滴一滴的浸湿了他的掌心。
“父王，我知道，父王一生操劳，万分不易，自己节衣缩食总是想要给我最好的，想要给陈国子民最好的，是女儿不好，生性愚钝，只会闯祸惹父王生气，昭莘她待儿臣是真心的，儿臣也相信她不会害我，更不会害陈国，求父王了，求父王收回成命，儿臣愿意嫁到吴国，求父王了。”
陈国公捧起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心里刀扎般的疼，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一直要被别人利用，要被轻视，被伤害，为什么，你不懂得保护自己，不明白这大争之世的冷血残酷，都怪自己，怪自己不够强大，怪自己把她们保护的太好，不忍心她们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她们没有被欺骗过，被背叛过，更没有亲眼经历过这世上的生离死别，人心奸诈，以至于连善恶忠奸都分辨不清，怪孤，都怪孤啊。
“父王要是生气，就打儿臣吧，父王不要打自己，我会心疼的，心里很疼很疼，呼不出气般的疼。”
“小夭不疼，父王想好了，这吴国使臣一死，我便是百口莫辩了，再无和吴国重修于好的可能，所以，你不用嫁给吴国那个糟老头了。”
“那青儿呢？”
“青儿，孤从未派人找过她，你放心吧，孤老了，连路都要走不动了，孤这一辈子只想你能安安稳稳的，可这大争之世，哪有安稳之处，晋国有一大夫，与我还有几分交情，你便去那里吧。”
“父王，你要赶儿臣走。”
“是。”
“我不走，宁死也不走！”
“若是那昭莘来娶你，你也不走吗？”
婉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泄了气的坐在地上。
“孤要你发誓，这一辈子，都不要和昭莘在一起。你不用急着拒绝孤，孤相信，有一天，你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暑假一直在上班兼职，没有更新，以后最迟不会超过一周，我一定会更新，用猫粮起誓
第14章 之城破
婉夭前往晋国的那天，秋风过境，落叶纷纷，天高云远，无人收割的麦田里充斥着麦香，洋洋洒洒的，暴晒在日光之下，和着河水的腥臭的混在一起。
阳光仿若琉璃神灯，将人间照的通透、明亮，唯有一处，便是宛丘护城河内的水，累累堆起的尸体，已有半个城墙之高，堵住了河水的入口和出口，河水在尸体的挤压之中，早已变成暗红粘稠的腐化池，腐蚀着陈国士兵和百姓的尸体，陈国公和婉夭一同站在城墙之上，眼见昭莘黑袍玉面，手握长剑，衣袂翻飞间，利落的割开了陈国大将军的头颅。
如此少年英雄，多么意气风发啊！
若婉夭她，不是陈国公主，也不是陈之子民，此时也许会发出如此感慨，会把昭莘当做威慑四方的将军来敬仰，喜爱，可婉夭，只是在昭莘剑落的那一刹那，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