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也罢。
“大忙人怎么想起来找我了?”苏缠故意把摇椅调了个个,背对着她,声音懒洋洋的,一副不愿意见客的矫情样子。
夏歌面无表情:“我来找你帮忙。”
苏缠“哎哟”了一声,“那真是稀事了。”
夏歌扭头就要走。
一道红光闪出,一把缠住了夏歌的袖子,少女懒洋洋的说:“哎,来都来了,这么走了多扫兴?”
夏歌本来想要甩开,但一看袖子,就愣住了,“……相思?”
相思紧紧的在她手腕上打了个死结,露出的结还深情的在她袖子上蹭了蹭,随后镇魂一道电光闪起来,一下把深情的相思给电了个浑身抽搐。
但依然死死的缠着夏歌不松手。
夏歌:“……”
夏歌抬眼看苏缠:“你……”
苏缠松了手,相思立即缩了尾巴,把自己团团缠在了夏歌的手腕上,蹭了又蹭,大有离家N年的孩子忽然见到母亲的感觉。
“我很有诚意吧。”苏缠把摇椅转过来,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相思很可爱,小心别让镇魂欺负了去。”
夏歌说:“……你想干什么?”
她才不相信这老狐狸会有那么好心。
“你这样就太没意思啦。”苏缠懒洋洋的歪了歪头,笑得妖娆:“我要想对你干什么,你反抗的了吗?”
夏歌:“……”
你看,有些人总是这样让人忍不住想往她脸上再扇两个巴掌。
苏缠说:“最近在这里呆的好无聊,你要不要陪我随便溜哒溜哒?”
夏歌说:“我没空。”
苏缠说:“你要求我做什么来着?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答应了呢。”
夏歌:“……”
千魂教有一座孤山。
孤山顶峰会在夜晚散发出温暖灿烂的白光。
夏歌问过别人,那白光是什么,千魂教的人都摇头说不知道,那是前几天忽然亮起来的地方,好像是教主的手笔。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山。
山上光秃秃的,长着一些灌木植物,有些微寒,但不可否认它很高。
两人上了半山腰,差不多就可以看到千魂教的全景了。
苏缠呵了一口寒气,“这里可真大啊。”
丝毫不在意自己有自吹的嫌疑。
夏歌瞥都没瞥她,“是挺大的。”
“那就呆在这里吧。”苏缠说,“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夏歌说:“白日梦虽然叫白日梦,但不是你白天做,它就能成真的。”
苏缠笑了笑,“夏夏真有趣。”
夏歌闭嘴不说话了。
苏缠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呆在一起,安静的看了一会儿诺大的千魂教。
过了一会儿,夏歌听见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那么做?”
苏缠抬眼看她,似笑非笑,“做什么?”
夏歌说:“……一般的傀儡十年之后就会化恶鬼。”
“叶夫人。”夏歌看她,问得很认真,“为什么要做叶夫人那样的傀儡?”
苏缠漫不经心的说:“我想做就做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夏歌便没再问什么。
苏缠看了她一眼。
少女一袭玄衣,黑发黑眼,白面若玉,唇红齿白。腰间的玄色衣带和袍角卷着雪白的云纹,浑身的气息显得随意又温和。
她安静的望着云卷云舒下的千魂教,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山枯云散,她在这里。
——她在这里。
只要想到这四个字,就能让她……心动极了。
“其实。”苏缠听见自己说,“也并不全是没有理由。”
夏歌侧头看她。
“只是有的时候,对一些事情觉得遗憾。”苏缠望着云卷云舒,“我觉得有些东西并不应该轻易的被放弃。”
“我是曾经被人放弃的人。”苏缠声音淡淡的,“我知道那种痛苦。”
——其实,也不是那种痛苦。
只是她不想再回忆那个人后悔到痛不欲生的样子了。
明明这件事并没有错,为什么要后悔,为什么要那么痛呢?
谁不曾有过失败?
谁不曾绝望过?
天下英雄,项羽自刎乌江而非东山再起,才会将江山拱手让于刘邦。
一条路不走到最后,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而决定它是否结束的,只有自己。
苏缠声音淡淡的,她望着夏歌的眼睛,“我想要向某个人证明……如果她还在的话,我想用事实告诉她,她曾经坚信的一切,她的梦想,她一直相信的坦途——一次的失败,不一定就是错的。”
“我想走被她抛弃的路。”
“……”夏歌反应了一会儿:“等等,你是在说菱溪老祖吗?”
众所周知,魔教成立已逾百年,主修傀儡术,离经叛道,方为天下人讨伐。
但魔教像是被什么神秘的东西庇护着一般,无论正道怎么讨伐,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苏缠看了她一眼,又别开了眼睛,笑了笑,“你要是愿意这么想,也可以。”
那个人走之后。
苏缠想到了顾佩玖曾经对她说的话。
——爱一个人,就应当爱她的世界,爱她的灵魂,爱她的梦想。
她以前不是很懂,她觉得,爱一个人,只要她在身边就好了。
但是……
千帆过尽之后,她忽然就理解了这句话。
所以,也更恨顾佩玖。
——她好像,总是要比她明白一些。
所以,她在人间创立了千魂教,教授傀儡之术,走了她那个人不愿意走下去的路。
她是被她抛弃的人。
所以,她会继承被她抛弃的一切。
总有一天,等她回来,她会告诉她。
——你所畏惧的,是贪婪的人心,不是你赤子的愿望。
她是她的福神,福泽不了大地,至少,却能完成她的梦想。
夏歌不太懂苏缠到底在说什么,她说:“叶夫人那个样子,真的不会再出意外吗?”
苏缠说:“理论上不会。”
夏歌:“……当年菱溪老祖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苏缠笑笑,说:“哦,那可能会吧,会就会了,反正我十恶不赦,也不差这一点。”
夏歌:“……”
行吧。
气氛却稍微轻松了下来。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夏歌说,“我那天……你为什么要撕开恶灵山的阵符?”
那天楚衣对她说的,她现在想想还一肚子气。
“你那时候差不多已经逼我到绝路了,何必多此一举?”夏歌质问她。
苏缠眨眨眼:“因为我十恶不赦啊。”
夏歌:“……”
无言以对。
苏缠看夏歌无语的模样,又笑了,红衣微动,眼波流转,“生气啦?”
夏歌:“……”
她说:“其实你要是说一句,‘阿缠你真可爱’,我告诉你也没什么。”
夏歌:“……”
夏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你还是别说了,我不想听。”
苏缠说:“夏夏不可爱了。”
“真的不想知道吗?”苏缠摇摇头,一副夏歌错过了百万大奖的模样:“那真是太可惜了。”
夏歌又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实在是不想喊出来这句话。
干脆扭头不说话。
苏缠说:“这样吧,给你打个对折,你喊一句‘阿缠’,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见夏歌还是一脸不情愿,苏缠循循善诱,“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喊过。”
夏歌冷笑:“你以前也没把罪名都栽赃到我身上啊。”
苏缠眨了眨眼:“这不是要告诉你为什么要把罪名栽赃在你身上了吗?”
夏歌无言以对。
半晌,她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句:“阿缠。”
“嗯呐。”
红衣的姑娘应下来,眼里绽开的笑意像是春日里的暖阳,温柔的仿佛就要化开了。
夏歌不自在的说:“……你该告诉我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