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163)
清平明白过来她是认错人了,伸手去拽自己的袖子,却发现她力气很大,她与她拧巴了一会,摇摇头道:“我并未见过你,哪里来的认得?”
那女子疑惑的看着她,用一种清平从未听过的语言说了一串长长的句子,清平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听明白,女子换了汉话,又说了一遍:“你不记得我了吗,以前在贺州我曾——”
雷声轰隆,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黑夜,照亮她们四周,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一连串惊雷滚滚而至,遮住了那女子的话,待雷声过去,清平忽然听到有人喊道:“李大人!大人,你在哪里?”
声音有些熟悉,清平细辨后发觉那竟是长随在喊她,她不由心神一振,高声道:“长随,我在这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长随带着雨具匆匆冒雨前行,清平刚要出去却被人拉了回来,她这才想起刚才外族女子,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得走了!”
女子似乎还要说什么,清平挣脱开她的手,顶着雨势跑了出去,在街头与长随相会,长随笑道:“大人,我来的正是时候吧?”
清平担心那言行古怪的人追上来,忙拉着她从另一条街离开了,大雨很好的掩盖了她们的踪迹,那女子没料到清平能挣脱自己,待反应过来追出来时已经见不着她们的身影了。
雨水冲刷着她全身上下,没过多久便湿了个彻底。她站在雨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没过多久便赶来一群人,领头一人见着那女子着急地用方才那种语言说了什么,女子任雨水流过自己脸上,回头对她说了一句话,又用汉话不容置喙重复一遍道:“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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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险险避过一个水坑,握着伞柄道:“长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长随道:“原本是有事去寻大人的,没想到去的晚了些,大人已经放衙了。回去的路上碰见吴大人,她说你可能在路上没过来,我看天不对,就带了两套雨具出来寻大人了。”
“多谢你了,”清平真心实意道,“若不是你今日来,我怕就要在那儿呆上一宿了。”
长随憨厚一笑,雨渐渐小了,两人终于走到清平的住处,门前灯笼照出长随的装扮,清平注意到她发髻的样式变了,簪头也变成了比翼鸟模样,心中一动,问道:“你这是,成亲了?”
长随不妨她如此问,顿时脸红了,低着头道:“还......还未成亲,只是订亲了。”
清平笑道:“那先道声恭喜了,婚期订在什么时候呢?”
长随手脚都不知要往哪里放,躁的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大人莫要打趣我了。”
清平推开门让她进去,边走边收了伞放在门边,有些意外她还如此纯情,不免揶揄道:“你怎地如此模样,比那新郎还羞?”
长随连忙道:“大人别说了,婚期定在九月,到时候一定请大人来喝酒!”
又想起清平不胜酒力,补充道:“自然不叫人乱灌大人,大人也不必担忧。”
清平取了帕子与她,自己拿着一块擦了擦脸,感觉有些奇妙,长随作为她身边第一个娶亲的人,让她有些好奇,她问道:“你见过你那未婚郎君吗?”
长随嗔怪道:“大人怎么和胡大人一样,尽问些不着调的。我......见是见过几面的!”见清平狭促的神情,忍不住道:“大人日后也要成亲的,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清平微微一怔,成亲两个字勾起了她暗藏的愁绪,人道成家立业,她行走官场,自然是要有内眷打点后院。她思及此,不免又想到楚晙,她身为亲王,按礼制是有一位王夫,四位侍君。只是她孝期未满,圣上不曾指婚。但这个问题却难以避免,无论是她还是楚晙,都无法逃开世俗礼教的束缚。
虽然说着不要去想那么多,只要欢愉旦夕就好,长久的厮守是如此遥不可及,花好月圆背后是未知的一切,等待着她的或许是冰冷狰狞的现实。
长随见她不知为何失了笑容,有些忐忑道:“大人,你怎么了?”
清平摇摇头,强打起精神道:“你来找我,是孙郡长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长随虽然不解,但也知道自己不该多问,道:“大人让我来告诉你,西戎和谈的使者已经入关了,朝廷派遣的使团不日到达古城,到时候请你回去一趟。”
清平问道:“是要和谈吗,就在古城?是由谁来主持的呢?”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都不愿意接,若是成了倒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成那又要承担罪责,实在是不划算。
长随顿了顿,道:“朝中圣旨已到,负责此次事宜的是言大学士,但陛下特指信王殿下一同前往,一道参详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出现的这个女子,就是在第三十章开头与清平又一面之缘的那个外族女孩
第104章 夜雨
清平想来想去也不明白这个职务怎么落到楚晙身上了, 按理来说两国和谈本是大事, 该由德高望重的大学士或礼部尚书主持,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楚晙难道会什么也不知吗?
长随见话已带到,擦净了脸上的水便要离去, 清平出门送她,外面雨仍在下, 只是小了些。落在漆黑的夜里, 绽放出银色的水花。
“是回古城吗?”清平问她。
长随摇摇头道:“今日先在亲戚家歇息一晚, 明日再回去。大人莫要忘记此事,若是进展的快, 过不了几日大人就要召你回古城了。”
清平本想留她, 但想起家中不过一床薄被,只好让长随走了。
她关上门走进屋里,油灯只余豆大一点, 朦朦胧胧地洒在桌前。她无心去添油,用簪子拨了拨灯芯, 挑出一截来, 那光便又亮了几分, 映出她眉间几分愁思。屋外雨声不绝,淅沥沥打在屋瓦上,水流从檐边流下,夜色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那曲调似曾相识般, 弦音轻颤间拨动人心。只是曲子开头有些沉默,而后如瀑布般从万丈陡崖倾泻而下,沿途经过河道,落英缤纷,桃花轻逐流水,桃林无边无际,那曲子中充满着对美好的无限向往与期待,清平原本靠着桌沿听着,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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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得空她去寻楚晙,原野经过几日大雨的滋润长出了嫩绿的草来,马儿一路吃的不亦乐乎。清平通报后去了她的帐里,迎面见着一个女子从她帐中出来,不知为何竟有些眼熟。那人见了她也是微微一怔,随即道:“是李大人吗?”
清平牵着马点头,那人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她片刻,才道:“下官是信王殿下府中长史,鄙姓谢,单字祺。”
清平恍然想起丽泽读书时候的那个女孩,经常带着人欺负吴盈。只是她面容变化太大,又加上清平本来不怎么记住她,所以第一眼就没认出来。她问道:“谢祯是长史什么人?”
谢祺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有些尴尬道:“是下官......堂姐。”
清平对谢家情形有所耳闻,嫡出女儿个个都是草包饭囊,庶出的反倒较为争气,如她常打交道的谢祯,都是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人情往来,哄的两监官员对她好感倍增。可惜美中不足的便是出身,庶女虽有才能,在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族中却无多少话语权。
帐门微动,是楚晙听见动静出来看看,见着清平她微微有些惊讶,不露声色道:“李大人这是带了孙郡长的什么口信吗,里面请吧。”
她反应如此之快,清平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一本正经道:“殿下猜的不错,正是带了孙大人的口信来。”她说完便入了帐内。
谢祺在楚晙的示意下告辞,临走前看了一眼那放下的门帐,她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见过什么都能记下来,刚刚那位李大人明明从未见过,却有种极其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