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暮云远(38)
她自己现在不就和这个青年一样吗?刻意的回避所有的问题,风险,只愿意贪图这片刻的甜蜜。人,不都是如此?
许洁看着樛木犹豫的样子,心想此时既然说了,就说到底。于是继续道:“脱离实际,其实就是一种极端的不负责任。古今名人想法最浪漫,最不切实际的,莫过于李白了吧?但是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他抛弃妻子,子孙过得都不好。又缺乏政治嗅觉,在安史之乱的时候,胡乱投了一派。幸亏和家大业大的女粉丝结了婚,被妻子所救,靠吃软饭度日的吧?你难道也想这样?别在云里飘着了,早点下来,脚踏实地吧。这,对谁都好。”
许洁说罢,拍了拍樛木,取了自己的自行车,离开了。该说的话她都说了,至于听不听,就看她自己了。
樛木独自站在黑暗里,沉默良久,亦转身骑车回家。今天的风似乎萧索许多,夜已微寒。星辰与孤月也清冷。樛木推开了家门,客厅里橘色的灯光带着融融暖意,客厅里有梓渊忙碌的背影。樛木忽然觉得,如果一生,就这样过下去也很好。我就在这座小城,也当一个教师,和梓渊一起。上课,下课,放暑假,寒假。还管什么年岁差距,还在意什么他人言语?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梓渊笑着迎过来,接过樛木的书包。
“哦,今天是庆功宴,和校队的人一起去吃了饭。”樛木暖暖的笑着,锁好了门。
“现在的天气转凉了,你明天多穿一点,衣服已经给你拿出来了。”梓渊坐回到椅子上,背对着樛木随意的嘱咐着。
樛木应了一声,凑到梓渊身边,“你怎么也练起毛笔字了?你这写的是什么字啊?”
梓渊停笔,抬起头看着樛木道:“这是篆书,前几天看你练习毛笔字,跟着也有些手痒,这是《临石鼓文》,我以前练篆刻的时候常临。”
樛木崇拜的看着梓渊:“你还会篆刻?那个长得像一个小人儿的字,是什么字啊?”
梓渊看看樛木手指指的地方,“哦,那是一个昊字。有人一目,当面中生。一曰是威姓,少昊之子,所以这个象形文字,画的是一只眼睛的人,是个‘昊’字。有人说他们族人世代看管黄金。”
“哦,我知道,是古楚文化里面提到的。你相信这些传说么?”
梓渊若有所思的道,“我倒觉得未必只是传说,世间本就有很多解释不了的事情。沧海桑田,茫茫宇宙之中,我们都太过渺小了。谁又能说清以前世界的样子?”
樛木听着梓渊的话,心有戚戚焉。她呆呆的坐在梓渊身边出神。浮游朝夕之间,人生也不过百年尔尔。浩渺苍穹,我们也不过沧海一粟,如鸟儿飞过天空,不留一丝痕迹。‘I leave no trace of wings in the air,but I am glad I have had my flight.’,这该是多么乐观的人,才能说出的话?
“诶哟!”樛木捂着额头,刚才伤感的情绪被打散。她委屈的看着梓渊,扁扁嘴道:“干嘛又打我?”
梓渊嘴角噙着笑,却清冷冷的说道,“你写你的作业去,跟我这瞎混什么?”
樛木捂着头,嘟着嘴:“我难道就不能感慨一下人生嘛?”
“你才多大就感慨人生?”
“18啊,人家甘罗12岁为相,战国时期多少10岁就战死沙场的。古时候平均寿命30岁,我现在算是中老年人,怎么就不能发表看法?”樛木胡诌起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梓渊挑起眉,淡淡的看了一眼樛木:“哦,是么,那按照你这个算法,我岂不是快死了。”
樛木一笑,“姑娘,贫僧一看你这面相就是长寿相,活到1000岁不成问题。放心吧。”
梓渊把毛笔往笔架上一放,“哦?是么?你还会看相啊。那你看看自己一会儿会遭遇什么?”
“额.......”樛木看着梓渊凌厉的目光,眼神开始闪躲起来,“我觉得应该是作业里的难题吧,我去写作业了!”
说罢樛木立刻脚底抹油,跑到了写字台,开始无比认真的写起作业。
梓渊一笑不理,开始气定神闲的收拾起笔墨纸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梓渊洗漱过后,也没理樛木,直接回房了。
樛木写完作业,洗漱过后却站在客厅里,对着卧室的门发起呆来。怎么感觉门里面的气场不对呢?走进去感觉有点儿像自投罗网,要不今天晚上就睡客房?但是......
樛木低头看看自己,当初表忠心时候的痕迹犹在。算了,横竖都是一死。于是樛木带着慨然就义的心态推开门,紧张的瞄了一眼梓渊。
梓渊依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见到樛木进来,淡淡的说道,“知道的以为你这是进家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地下党,潜入敌人谍报机关呢。”
樛木讪讪一笑,蹭到床边。
梓渊挑着眉,看了一下她,“你好像很怕我?莫非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又’字特意还咬了重音。
樛木的心脏跟着一跳,“没,没有啊......”
刚才说一千岁的事情,应该不算吧?算吗?不算吧?
梓渊凌厉的目光看着樛木,语调轻扬:“没有?”
“那.....有”樛木转着眼睛思索,见梓渊依旧不置可否的看着自己,苦着脸道,“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梓渊轻嗤一声,好笑道:“有还是没有,你不应该问你自己么?怎么反倒问起我来?夜已深了,睡吧。”
梓渊说罢合上书,放到床头柜上,滑进了被子里。
这就完了?上次可是一边刺儿我,一边体罚的。既被说的哑口无言,又毫无还手之力。让樛木深刻的体会到了,人民教师的口才和体力。这次就这样?幸福来得太突然,樛木疑惑的去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樛木。”
“嗯?”
梓渊清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今天客厅的话,我倒是有些好奇,想请教一下你?”
“严.....严重了,不用请教,您请说......”樛木抬手默默的擦了一下汗。
梓渊眯着眼睛,转过身来看着樛木:“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东西能活一千岁?”
“额,皇帝的女儿!”樛木机智的脱口而出。她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无比认真的看着梓渊。
虽然在黑暗之中,樛木还是隐约的,感觉到了一丝杀气。
梓渊噙着笑意,“哦?原来说的是公主,我还道是一种爬行动物。”
“呵......怎么会.......”樛木有几分心虚,气场开始越来越弱。
梓渊抬起手,在黑暗中抚摸着樛木的眉毛,勾勒着樛木脸的轮廓。幽幽的道:“你知道的,如果有人犯了错误。不坦白承认,反而用小聪明来掩饰。是最让我恼火的,因为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呵.....需要我也来一首《乞拔刀子诗》么?”
“那倒不必了,我可没有那么暴力。”
没有也差不多......与其心灵饱受到煎熬,还不如肉体受到创伤来的好。
梓渊支起上身,将樛木的手压在身侧,含住她的唇,樛木乖乖的迎合。
“.......唔”樛木有些痛苦的呻吟出声,皱起眉头。
梓渊轻舔着樛木的下唇,附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写一首《乞轻啮唇诗》,更为应景。”
樛木皱皱眉,没有反驳。下唇三分疼七分痒,耳朵也因为梓渊的气息,变得痒痒的。
梓渊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含住她的小耳朵,亲吻她的耳后,脖颈。樛木顺从的偏过头去,配合她的动作,耳朵因为感受到梓渊温热的气息,而变得异常敏感。
自相处以来,樛木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无论是言语上的,还是行动上的。樛木想起自己在平时也算是巧舌如簧,正理歪理总是能驳的对方哑口无言,学校辩论赛上的擂主。可是一遇到梓渊,却变得束手束脚。平时还能斗个旗鼓相当,偶有胜负。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却总是束手就擒。什么时候能摆脱这种被压制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