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起解(27)
萧翰钧的目光随即扫到了被解下来放在一旁的镣铐与绳索上,看那样子也的确不像是拓跋君牙自己挣开的。
他神色威严地看了眼陆枭,对方面色有些发白,面上依稀还有些方才打斗时留下的擦伤瘀痕,那双蓝眸澄然清澈,倒是不像在说谎。
叶问水听到拓跋君牙居然还有力气夺枪杀人,当即便沉了一张脸,忍不住对陆枭斥道,“你们也是,知道他是要犯,怎么能如此疏于看管,且不说让他这般重要的人物投靠了狼牙百害而无一利,若不小心,他就是顺手取了你们的性命,也不过凭添冤魂而已!”
陆枭声色不露地拍了拍白衣上粘附的泥土草根,只说道,“这次也是我太过掉以轻心了,以为他先前受了伤又被绑了这么久,应该也没什么力气力反抗……回头不会了。”
陆枭边说边将双刀倒插回了身后,他随手拢了拢那头微卷的长发,又侧过头去看了眼躺在地上极为难受的拓跋君牙。
对方此时已睁开了双眼,直直地望着陆枭。
陆枭的蓝眸与拓跋君牙的目光略一接触,一抹深沉的笑意悄然而生。
“好了!我不希望下次再有这样的事。”
萧翰钧见周围逐渐有人围了过来,当即便厉声一喝。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了眼拓跋君牙,牙关紧紧地一咬,旋即却又分开。
“拓跋君牙,你若再敢妄图逃跑,我必依律将你就地斩杀!你可明白?!”
拓跋君牙已是无力言语,他费力地转了转眼珠,眨了眨眼,这才看清了萧翰钧那张铁青的脸色。
恍然之间,拓跋君牙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两人多年之前,情同手足共同在天策府学艺习武的日子,那时候萧翰钧决计不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痛恨的神色,那个憨厚老实的小子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的身后,怯怯地叫自己一声师兄,羞羞地唤自己一声君牙。
时光如梭,苍茫而逝,不复再还。
拓跋君牙心中既是感慨又是酸楚,但最后他却只在嘴角牵起了一抹疲惫的笑意。
“呵,他还敢笑?!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他吗?”
叶问水只道拓跋君牙不屑萧翰钧威慑,他面色一沉,一手已按住了腰间轻剑。
“够了,别吵了!”
萧翰钧目不转睛地盯着闷声咳嗽的拓跋君牙,他这才察觉到对方的脸色已是比之前更差了不少,显然并非如陆枭所说那般都是装出来的。
看着拓跋君牙闷咳了几声之后竟张口呕出了鲜血,不仅是萧翰钧,便连叶问水也愣住了。
叶问水急忙转头瞪了眼陆枭,无声地质问对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翰钧胸口一阵酸涩,他已是悔了刚才对拓跋君牙说出的一席话,但他此刻身领要职,在这么多本就人心浮动的唐军面前,他自然不能坏了规矩。
萧翰钧放下长枪蹲下身来,一手扶了拓跋君牙起身,一手却摊开来向一旁的叶问水说道,“问水,把地上那副手铐脚镣给我。”
叶问水眉头微皱,也不多话,只是默默取了械具交到萧翰钧手中。
萧翰钧一面为拓跋君牙戴上镣铐,一面沉声说道,“倘若你真是冤枉的,那便去陛下面前说个清楚。在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出于职责所在,我绝不能放你离开。”
拓跋君牙挣扎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腕间的镣铐拖拉得一阵响动。
“师弟,我若要走,你终究是留不住我的。”拓跋君牙目光淡然地与萧翰钧沉凝的双眼对视着。
萧翰钧不是傻子,此刻怎么听不出拓跋君牙的言外之意?他胸中顿觉闷痛难当,脸上却勉力挤出了一抹苦笑。
他目眦欲裂地瞪着表面上分明一副风轻云淡,内里却是冷若冰霜的拓跋君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自是留你不住!若十年前,我能留住你,你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你的心,莫非就当真是一块冷冰冰,硬邦邦的赤铁吗?!”
萧翰钧面色怆然地站了起来,也不知是他心中受创颇深,还是他蹲得久了有些头晕,那魁梧的身形竟是跌撞着往后退了几步。
叶问水急忙上前扶了萧翰钧,却又被对方随手挡开。
眼看着萧翰钧失魂落魄地踉跄而去,叶问水也只能自嘲般地笑了笑。
“翰哥,你这是何苦来哉?”
又过了一会儿,唐不二这才穆赫采了满满一筐的药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