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别十三余(43)
“只是个梦而已,现在还早,你喝两口水缓缓继续睡吧。”
宋淑曼再睡醒的时候香味飘得满房间都是,睁眼发现已经中午了。季扬青做好了饭菜,他敲了门,在门外喊她:“还不舍得起来吃饭?”
季扬青吃着饭,一边问道:“对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没给你找医院的工作,不舍得你去,下个月我去上海,那里开了家医学堂,我可以给你找份教书的工作。”
“上海?”
季扬青点点头,“上海。”
“我过段时间要去上海出差一段时日,可能三个月,也可能一去就是两三年。”季扬青又铺垫着解释了几句,“家里只你一个人太冷清,我去的时间长短也不确定,虽是可以趁有空的时候回来,但总是少的,留你一个人在江宁府我也不放心。”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不会教书,我读的又不是师范。”
“会就能教,你学什么,再说给他们听不就是了。”
宋淑曼结了婚之后,日子就越过越稀里糊涂的,太阳升升落落,这一天什么事没干又过去了,要是能去教教书,想来也是极好的。
宋淑曼点头,“好,什么时候去?”
“三五天后吧,我把手上的事处理一下就去。”
去上海前,宋淑曼给小黎岁带了礼物,与许青梅闲谈午后。
小黎岁拿着礼物坐在床上玩,许青梅贴在宋淑曼肩臂上,“我听说上海都是好东西,你去上海,可要给我带好东西回来。”
“知道啦,我要是有钱,我就把整个上海都给你买下来,好不好?”
“那我马上搬去上海,挑个市中的大房子住,然后每天和你打牌喝咖啡。”
“不过,你这次去上海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可能要在上海待上一段时间了,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回来,我保准记得给你带礼物。”
“湖上西风急暮蝉。夜来清露湿红莲。少留归骑促歌筵。
为别莫辞金盏酒。入朝须近玉炉烟。不知重会是何年。”
许青梅愁眉苦脸吟完了诗,“淑曼啊,我们又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了。”
宋淑曼嫌弃地看着她,“你这整的又是哪一出?”
“我出去留学那会,见不到面的时间还更长呢。”
“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你这次走了之后,我们这辈子的见面就会少之又少了。”
宋淑曼背对窗户,手肘靠在窗台上,她望向小黎岁,“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小黎岁,你说是不是?”
小黎岁站在床上对着她们两乐呵,笑得嘴角合不拢,手里拿着毛绒玩偶甩来甩去,许青梅看着宋淑曼,两个人相视一笑。
许青梅抱起小黎岁,“干妈,你要不要抱抱你干女儿?”
小黎岁不怕生,胆子大的很,宋淑曼拍手张开朝向小黎岁,小黎岁就张她伸手。宋淑曼接过小黎岁,“干妈去上海给你带很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许青梅在一旁跟自己的女儿吃醋,“给我就只一个礼物,给他就很多很多了。”
“你还是他亲妈吗?跟小孩比什么?”
“我不管,你给她带几份就要给我带几份,你认识我的时间可比认识她的时间长得多了多了去了。”
“好好好,小孩子脾气。”
第二天清早,宋淑曼约了林黛兰一同去寺庙,车子只能停在山底,林黛兰穿着高跟鞋踩着石阶,“宋淑曼你走慢点!”
“谁叫你穿高跟鞋来的?”
“是你好端端的突然约我烧香,这不是我穿顺脚了就穿来了嘛。”林黛兰抱怨道,“约我喝个咖啡多好,怎么突然约我来烧香啊?”
“我乐意,你不乐意就别答应我呗。”
“谁说我不乐意了,我只是提个建议嘛。”
寺庙依山而建,但这座山不高,林黛兰抱怨的话几句接着几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头。
宋淑曼和林黛兰分别拿了三根香,她跪在蒲团上,前方是一尊巨大的佛像,佛像镀金身,盘膝而坐,宋淑曼在虔诚地低下头,在心底无声地祈求。
“一愿父亲弟弟健康快乐、无灾无难;二愿青梅黛兰幸福美满、无忧无虑;三愿……”
“三愿周汝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这辈子不会再见面,离开这片土地前,最后留下的祝愿是给你的,也是最后一次送给你的了。
第37章 一别两年
宋淑曼随季扬青去上海,季扬青经商,她教书,从一开始的实习女老师,到如今也算小有经验。她起初上台还会紧张,捏着粉笔头犯磕巴,后来就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一晃两年,季扬青问她:“要不然,我们在上海呆一辈子算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的教书事业正是起步的时候,我们要是这时候回江宁,你就不能继续教书了。”
“可是……”
这两年,除了过年时候,他们很少回去,宋淑曼给许青梅写信的频率都低了很多,她远离江宁府的这段时间里,也在逐渐脱离和江宁府之间的联系。
她一面觉得这样的重新开始,于她而言也算再好不过的事,一面又觉得要是和江宁都断了联系,实在太为孤单。
宋淑曼的眼神里满是犹豫,她问季扬青:“当真不回去了?”
“和你开玩笑的,但是你要是想要留在上海,我们就一直就在这,等你教书教腻了,不想教了那群小兔崽子的时候,我们再回去。”
“好不好?”
宋淑曼点点头,她想,若是抛开父亲弟弟在江宁这点,真的就这样一辈子留在上海,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九零九年冬月,宋淑曼收到了家书,并非父亲所写,是李伯的字迹。信中写到父亲老毛病又犯了,希望她能早日回江宁探望。
宋淑曼捏着信纸瞧了瞧季扬青书房的门,“季扬青,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门没有锁,你直接进来吧。”
宋淑曼把家书递给季扬青,“父亲生病,我想回趟江宁。”
季扬青草草阅读一遍,“你把行李都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回去,你学校那边我去帮你辞掉,回去之后,我再给你找个英语老师的职位。”
“不回来了吗?”
“嗯,在上海的事都打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要是还回来,到时候再安排。”
宋淑曼收拾了一晚上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季扬青就出了门,交代了一些必要的事项,两人下午就到了火车站。
进站前,宋淑曼又回头望了望,季扬青问她:“舍不得?”
“舍不得。”
“要不然不走了。”
“那怎么行,舍不得归舍不得,快点走吧,要不然赶不上车了。”
回到江宁府,宋淑曼第一时间赶去宋家,见李管家开了门,“李伯,我父亲现在怎么样?”
“老爷现在还在休息。”
宋淑曼把手里的行李箱给身后的季扬青,“扬青,你先叫两个下人帮忙把行李拿回家吧,我去看看父亲。”
李管家接过季扬青手里的行李,“小姐今晚和姑爷一起留下来住吧,房间都空着,也有定期做卫生,都能睡的。”
宋淑曼看向季扬青,她心里是无所谓的,怕季扬青心有顾忌,她把决定权给了季扬青自己,“我都可以,你来决定吧。”
“那就留下来休息,路途奔波,你也好照看父亲。”
就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季扬青哪会有什么顾虑,他全依着宋淑曼。
宋淑曼上了二楼,见书房的门没关拢,路过是探了一眼,听着父亲说:“进来吧。”
宋淑曼进了书房,父亲坐在书桌上戴着他那副老花镜,桌子上的文件纸堆得到处都是。
怎么看都不像信里写的那副模样。
宋父指了指一旁的空椅子,“坐吧。”
“父亲您……没有生病?”
“哪有你这么问自家父亲的。”
“您在信里写得多么多么严重的,吓得我这不是马上就回来了,您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啊。”
“那我要是不说我生病了,你就不回来了?”
“瞧您说的,您女儿我是这种人吗?您都不知道我和扬青回来得有多赶。”
“季扬青他人呢?”
“李伯带他放行李去了,您找他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