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舟行+番外(13)

最后一口面汤喝完后,这洋洋得意的国舅爷家商队已经全部进了城。将碗还给游老板后,云白鹭丢了二十个铜板给他。转头时,瞥见李素月也站在路边目送着那支队伍。

她清冷的眼神凉飕飕的,云白鹭边擦嘴边想,那双眼睛的主人该是想起了死在北夏人刀下的吴兆安。

沙海的商队这晚终于不用防着强盗和野狼打瞌睡了,在蛮关客邸可以休息一晚后明日一早启程回去。买卖做得如何已经见了分晓:燕娘带来的织绣半日就空了。南方来的砖茶也卖掉了大半。李素月骆驼上的二十口锅还剩十五口。

看她模样略有失落,但云白鹭却相信她不在私下里和北夏人售卖军器的铁匠之列。

这蛮关虽然仿着沙海也有喝酒作乐的地方,但店子实在寒酸,酒水也难入口。大部分人还是各自回房,等着好梦一夜。

云白鹭本想再和李素月灯下月前谈谈她娘。结果跟到了李素月门前后直接吃了闭门羹。她摸摸鼻子回了自己房内。

亥时还没到,云白鹭已经睡醒了一觉。她枕着头想了想,掏出游老板给老母的家信,左右也是要自己读的,趁着无聊不如看看。

挑亮了油灯,窗外白月的光芒透过门缝也洒入屋内一痕。游老板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娘,您老人家可好?儿在蛮关买卖做得也好,逢集市和互榷时,每日能卖出去一百多碗汤碗子。您老吃好,别担心儿。下个月榷场再开,儿就回沙海。”

云白鹭被这朴质的家信触动,她仔细将信包好重新塞进了怀中。瞥到地上白光时,她又想着月色不错,索性出去走走。轻而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却在门外响起,云白鹭汗毛倒立。她迅速吹灭油灯,回到了床上摸出枕头下的短刀佯装睡觉。

一道黑影轻柔地罩在地上那道白光上,旋即飘走。云白鹭等了会儿谨慎起床,带着刀悄悄翻出了窗。

那道黑影已经到了客邸后院,轻松翻过矮墙后就不见了人影。

云白鹭咬着刀也翻过,心里庆幸当年被父母逼着多少学了点溜墙护身之术。那道影子已经走到了巷子尽头,瞬间消失在左侧。

这难不倒云白鹭,她脚步轻盈迅速,一会儿又追上了那影子。断定这人此去的方向是北夏官邸——只和她住的地方隔了两个巷子。趴在官邸墙上看热闹时,云白鹭发现这国舅爷家的守卫看着气势足,其实都是摆设。眼下他们正喝酒聊着天,全然没察觉那道影子已经从背后溜走。

那影子单手从腰侧抽出了把软刀,熟悉的动作让云白鹭眉头一皱大呼不好:似乎是李素月。

她想了想,决定在原地等着。

两炷香的功夫,只听到了客邸里一声惊悚的男人呼叫,说的是北夏语,“刺客。”

云白鹭按住额头,掏出酒袋喝完最后两口酒。果然,那黑影身后追着数人,似乎情势不妙。云白鹭暗暗叹气,踢下墙头一片瓦,果然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她夺门而出、躲避挨打的幼时功夫底子还在。幸好她记得路,顺利摸回客栈后,只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却没被抓住。

身后传来喘息声。云白鹭头也不回,抓着那人胳膊就上楼。手里忽然被染上黏糊糊的液体,云白鹭心知肚明。

进屋后,那人似乎要挣脱,云白鹭拍了下胳膊,“嘘……”她借着月色,果然看清了李素月的眉眼,“我又不吃了你,你胳膊受伤了,我来瞧瞧。”

脸上的笑意却挡不住了,“月娘——”我真没想到,你不仅仅会打铁呢。云白鹭下面的话被李素月瞪回了肚子。

第15章

女铁匠的袖子被剥开,一道猩红的伤口翻出白肉。云白鹭看得着急,对着那根健丽修长的胳膊伤口吹了吹。

李素月抽回,“不用了。”

云白鹭捏住她手腕,“现在不给我包扎,等回了沙海你瞧瞧还有谁能治你这胳膊?”酒也喝完了,就差那两口,云白鹭有些后悔。“忍着啊。”她说。

好在屋里还有点清水,她帮李素月沾去伤口周围的血污。且幸好在蛮关买了几斤药里有止血的。包好后李素月觉得伤口那里一阵麻痹,一瞬间连疼意都少了。她不解,云白鹭盯着铁匠鼓起的胳膊,“我还加了川乌和曼陀罗,能帮你扛会儿疼痛。”

伤口包好后,云白鹭神情也冷静下来,顾不得和李素月没话找话,倒是将她丢在一旁自己研墨写起了什么。一张纸似乎不够,她又连写了两张纸。落款写好后,云白鹭才深吁出口气。

窗外的动静似乎一直又有,但远处也闹腾了起来。蛮关不大,这一夜的搜查恐怕才开了头。

“一会儿我去你屋里拿回你白天的那身衣裳,你不要出门。”云白鹭在信封上写了四个字,“主簿亲启”。

“我自己回去就行。”兴许得了人帮忙,李素月的声音一时硬气不起来。

云白鹭低笑了声,“这会儿人人都被惊醒,你还大大咧咧进出,不是招人耳目?”见李素月不服气地看着自己,“我问心无愧,又是个喜欢看热闹的性情。我去反而没人怀疑。”

“你刺杀的是谁?”沉默了会,云白鹭问李素月,“是北夏国舅家的那个官商吧?亲自出来打点生意的,怕是个管事。这号人也值得你去杀?”

可李素月就是不说话。云白鹭无奈道,“天亮后,你别太早去牵马,也别太晚。”女铁匠一双眸子似乎涉世未深,她只好继续解释,“蛮关会对明天出城的人严格盘查。太早或太晚露面都显得居心叵测。”

李素月有些懵地点了点头,身上已经没了往日的横气,此刻难得乖顺。

“该你自己干的活儿也忍忍疼痛,如常做完。”云白鹭脸上荡漾着微笑,“你总能告诉我,你刺杀的那个人死了没?”

“应该死了。”李素月回忆着那人倒在血泊里的死鱼模样,肯定地点头。

“那就好。”云白鹭看着李素月又不说话了,被盯得不自在,李素月秀眉一拢,“又看什么?”

云白鹭又抽出一张纸,写下漂亮的两行字:月光华兮风为马,云之兮纷纷而来下。指尖弹了弹纸张,云白鹭将纸送给李素月,“送你如何?”

李素月推开,铁匠力道没受伤口影响,不小心将纸张甩破。

云白鹭笑笑,“那就罢了,我这字也上不得台面。丁点没学到谢师的风骨。”她起身去门外,临走前再次嘱咐李素月,“别出来。”

过了会,李素月见房门又被拉开,云白鹭扔来她的包裹衣裳,“外头都是人,还是换个房间睡吧。”云白鹭摸了下鼻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月娘的房间还挺香的。”

李素月脸色变了,刚要发作,云白鹭已经飞速阖上门。等了半个时辰,李素月倚在云白鹭的床头小憩。渐渐困乏后,整个人斜倒下,一觉就这么睡到了天明。

按照云白鹭的建议,她听见有五六人下楼后才准备下楼。伤口的麻醉效果早就过去,但这点疼痛对于从小吃惯了伤的李素月而言不算什么。

她下楼到后院给五斗喂马料时,燕娘也来了,和她说了几句昨夜的闹腾事,“刚刚听人说,北夏人除了客邸都在挨家挨户地搜查。咱们今天出关必定没那么顺利。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

“是国舅家的管事被人刺杀了,就是昨儿从北门入城的那一位。”客邸老板早就摸清楚了这事的底细。

李素月低头不语,手不断摸着五斗的脊背。她又抬头看了入口,也没见云白鹭下楼。让自己选个时机露脸,她自己倒是睡过头。

踌躇了好一会儿,等到商队的人都聚集得差不多时,李素月只好回房去看云白鹭。推开那间本该属于她自己房间,里面干干净净空无一人。李素月马上回到云白鹭的房间,也没见到人。她这才发现云白鹭昨儿夜里写完信后没收起来。

挪开最上面的镇纸,李素月发现两张纸下是两封信。纸上写的是给自己的,上面只写了几行字,“请将帕子中内家信送到城北青马巷游老板七十六岁老母手中。她不识字,你要念与她听。另请带下面一封信给谢师。”

第二张纸则是那两句诗:月光华兮风为马,云之兮纷纷而来下。

李素月明白了,昨夜里云白鹭就已经打定了什么主意不回沙海。她最不敢正视的猜测就是云白鹭顶自己的罪去了。蠢人,谁要她自作多情帮自己金蝉脱壳?这哪里是脱壳,这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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