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你差人唤我过来是有何事。”晏老爷难得地软了声音。
眼前的何氏忽然展颜一笑,她站起来,刚好处在台阶之上,给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晏老爷稍稍有点陌生,却却给了他一种隐秘的刺激感,何氏这个样子竟比以往更加好看,激起了他心中的一股征服欲。
何氏在庭中缓缓走了几步,不疾不徐地道:“你这是要把我的女儿给卖出去了吗?”
晏老爷原本还沉浸在她突然的笑颜中,听到这句话,原本美滋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这妇人果然还是这样一副讨人厌的姿态,方才的旖旎之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晏世杰怒道:“胡闹,什么叫卖女儿,她嫁给县令的儿子,人家能亏待她吗?”
“你是说嫁过去做小妾吗?我这个当娘亲的嫁过来本不是妾,都能被降成妾,她这一进去就是妾,能好到哪里去。”何氏眼神带着讥诮。
这高高在上的孤傲眼神,一如当年那些看不起他的富人,包括何老太爷,晏世杰见她竟敢提及这些自己最不愿提及的事情,顿时勃然大怒,将桌上的茶壶杯子一把甩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这个贱人竟敢顶嘴,”晏老爷这几日来生意做得不顺,连前段时间最赚钱的晏家酒楼如今客人寥寥无几门可罗雀,收入大打折扣,早就心焦的他如今受到一向懦弱妻子的挑衅,顿时怒不可遏,连日来的怒火瞬间爆发,一把捉住何氏一巴掌就甩过去。
何氏脸上瞬间就被这厚厚的手掌甩出了一片红肿。
躲在另外一各房间里面的何清绮听到这啪的一声,双眼含泪咬紧牙关,拳头攥得紧紧的。
这对晏世杰来说,这只是一个开始,他捉住何氏摁在石桌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嘴中恶毒的话一句接这一句。
“你以为现在还是何家的天下吗,你爹当年看不起我,最后还不是被我拿了家产——”
“你们何家的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现在你看看混成什么样了,就该把你关着一辈子——”
“还想你女儿来救你,我就是要把她嫁给那个浪荡子,让你们何家永远翻不了身,明天我就叫人去挖你爹的坟,丢到乱葬岗去——”
“贱人,早就该打死你,就轮不到轮得到今天在这里对我出言不逊……”
门外拳打脚踢一声声,屋内的人儿哭成了泪人,一旁的何忠怕她一时冲动冲出去,紧紧拉住她,低声道:“大小姐,再忍忍,现在出去就功亏一篑了。”
何清绮捂住嘴巴,隐忍地哭泣着。
大房三房早就听到老爷在二房院中打人,偷偷地围在院门口看着。
眼看时候差不多,再打下去就要闹出人命,刘氏整了整衣服,轻咳两声这才装模作样地跑出来拦住晏世杰,不让他再打下去。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呀,就算妹妹有什么再大的错,也不能打死呀——”
“老爷,快住手吧,在打下去就出人命了。”小妾见机行事,找准时间也赶紧进来劝阻。
顿时小院吵吵嚷嚷地围了一堆人,乱成一团。
晏世杰终于打累了,看着拦在两边一左一右两个妻妾,再回头看看躺在地上仍是满眼倔强盯着他的何氏,即使嘴边已经鲜血溢出,仍死死咬着嘴巴一声讨饶的话都不肯,顿时觉得这女人真是冥顽不灵,索然寡味也没心情再和她继续折腾。
晏世杰转身扫了一眼院里跪的一地的下人仆人,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这才甩手出了院子。
刘氏见晏世杰走了,也带着自己身边的下人出了院子,听到二房院中的人战战兢兢地在后面喊:“大奶奶,二奶奶这里得找大夫来看看呀——”
刘氏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不是没打过,死不了,她不是还生个赔钱货吗,回来了自己去请。”
下人吓得噤声,三房见状也不出声,赶紧拉着自己的小儿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留下何氏躺在冰冷的地上□□。
直到众人纷纷散去,何清绮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扑到何氏身上痛哭流涕,方才那拳打脚踢一声声,落在母亲身上,宛如打在儿身上一般让她又心疼又煎熬,倘若不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真的恨不得直接冲出来,和晏世杰拼命。
何氏伤得不轻,身上流了好多血,何清绮边哭张罗要送母亲去医馆,身后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身影。
云霏俯下/身子,查看了一下伤势,探了脉搏,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人参,撕了一小段塞到何氏的口中。
“你别担心你母亲,她这一身看着可怕,但主要是皮外伤,腹部虽然也受到打击,胸口有淤血,吐出来就好,这人参是小珠儿给的,能保她无碍,眼下这效果最佳,我们赶紧按计划行事吧。”
云霏功夫好,她说没大碍那就问题不大,但何氏情况看上去确实很糟糕,何清绮心里还是很担心,一时之间犹豫不决,到底是先去医馆还是直接按原计划行事。
何氏此时也醒过来,见到女儿满面泪痕,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好孩子,娘没什么大碍,只要能摆脱这个禽兽,娘挨再疼的打也愿意。”
何清绮这才定下心来,叫来院子里的两个下人,将母亲抬出院子。
刘氏刚安慰完丈夫,有些不放心还是过来看看这何氏的死活,却见何清绮带人将何氏抬出去,拦住了道:“你这是要干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晏府死人了呢,抬回去抬回去。”
何清绮大怒:“我娘被打得只剩半条命了抬回去等死吗,我现在要马上去医馆!”
刘氏尖着嗓子道:“老爷就轻轻教训了一下,你这逆女,却诅咒自己娘亲死,是安的什么心哦。”
何清绮心急如焚,不想再理会这恶毒的妇人,一把推开她,带着下人就往外走。
刘氏如何能让她走,带人就要上前拦住,却被眼前一把冒着寒光的宝剑给吓得一连退了两三步。
她刚刚没注意,不知这小蹄子什么时候带了个瘟神回来,这瘟神眼神阴冷似箭,身上带着阴森森的寒气,有着从未见过杀气。
饶是一向泼辣的刘氏竟不敢与她对视,只是骂骂咧咧地嚷嚷着:“带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回来,再横也蹦跶不了几天,过两天就把你给嫁出去,我看你还横——”
她还想骂下去的时候,原本收起来的利剑忽然又横在眼前,吓得她差点摔在地上,这回再不敢上前,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将人抬了出门。
门外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候,车子是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驾车的人正是花钰,见到人出来,忙将车子赶过来,马车有人从里面将帘子撩开,不是沈南珠还有谁,她探身上来搭把手,将何氏给接上去。
花钰见人已坐定,鞭子一抽,马车缓启动,慢慢地驶出晏家附近的路口。
何忠坐上另外一辆马车,带着两个仆人跟在后面。
马车很宽敞,可容纳四人,中间一张软塌横着,何氏被稳妥地安置在软塌上,何清绮伸手扶着母亲的身子,脸上泪痕未干。
山圩县县衙,县太爷厉南天正在房中与小妾调情戏耍,屋内□□之气趣味横生,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却听到门外咚咚咚击鼓之声。
这击鼓声已经好久没响起,如今乍一出现,吓得厉南天一个激灵,差点就把腿上的小妾给摔下来。
师爷也一路小跑过来,冲着他道:“大人,有人击鼓申冤,得赶紧出去前面升堂。”
厉南天这会儿已稳住心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大的击鼓声我又不聋,你们先去准备,我更衣就出去,这谁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尽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打扰我,真是烦人。”
等他出到外边,只见大堂上架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妇人,浑身是血,顿时吓了一跳,莫不是出了人命案。
师爷冲着他点了点头小声道:“还活着。”
厉南天这才淡定地落座,惊堂木一响:“台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且与我道来,若真有冤情,本县自会为你做主。”
“回大人,民女何清绮,状告的是我亲生父亲,也就是石峡镇首富晏世杰,晏世杰殴打我母亲,使我母亲身负重伤,如今处在濒死边缘,民女请求大人为我做主,将晏世杰捉拿归案,依法严惩,为我母女二人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