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把沈黛揽进怀里,这小姑娘从前学习的时候,就很爱跟人撒娇。
许知意摸摸沈黛的后脑勺:“不要哭,这怎么能怪你呢?”
这明明…是她失足,不小心跌倒了,摔得不是位置而已。
气急上头的话,没人放在心上,只是说出来的那个人,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
聂然随她依,还能主动牵住松了的手。
沈黛忽然想起什么,附耳凑上去跟聂然讲话,温润的气息扑耳,聂然心尖一动。
沈黛说:“你跟我一样,叫人许姨就好。”
聂然点头:“好。”
*
许姨真的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沈黛想起了家里的猫,戳戳聂然:“阿咬碗里还有余粮吗?”
聂然想了想:“…有一点。”
“那就好,”沈黛松了口气,“可不能让好好的猫养出胃病来。”
原本野猫出身的阿咬怕什么呢?
只怕沈黛和聂然不要它,也仅此而已。
聂然总很温柔,眼眸清浅,光下有种别致的剔透。
没人能发现的爱意,所以聂然不藏。
没人知道有个女生会深爱另一个女生,所以聂然不藏。
沈知许乖乖的叫“姐、聂然姐”。
聂然说,“你好。”
然后跟厨房里忙不停的许知意打招呼:“许姨好。”
许知意笑了:“你好啊,是叫聂然对吧?”
聂然点头:“对,聂然。”
沈黛看在眼里,想起了下午和代欢的交流——见家长成就达成。
她们会越走越近的。
晚饭果然不单纯是晚饭。
沈城想慢慢引出话题,然而他太生疏了,沈黛挑着眉:“你要我出国?!”
聂然手心一紧。
沈黛说:“我不,我要高考。”
颐指气使的大魔王语气,不容置喙。
沈城撂下筷子拍桌子上:“不是,就你这成绩啊,你高考,你真想烂在这块地里?”
许知意胳膊肘撞了一下沈城,沈城抿抿唇,收住了话。
沈黛:“……”
内心反驳,你才烂在这块地里。年轻人的未来有无限可能好吗?
沈黛把发撩到耳后,一本正经:“啧,都什么时候了,不要总用过去的眼光来看待现代的事物,我不会成长吗?!”
沈城面无表情,只是有点想笑。
如果说一年前,他还觉得他女儿会长大,那么现在这颗心已经死了一半了,不,远超一半。
经年累月的爬墙翘课。
他女儿体能应该锻炼的不错,可以放到国外去了。
“你随便说,”沈黛不接受建议,“反正我不出去。”
说罢才不看她爸的脸色,沈黛给聂然夹菜:“多吃点多吃点,我们然然最近瘦了。”
小脸都削尖削尖的。
于是又想起了自己婴儿肥的大圆脸,沈黛开始给聂然夹肉:“尝尝,我最爱的酱爆牛肉,许姨手艺超好。”
聂然闻言看一眼沈黛。
她记得……沈黛吃了她这么多顿饭,从没说过中意她手下哪个菜,也没这么直白的夸过她手艺好。
聂然:“……”欲言又止。
沈黛见她不吃,又夹起肉,张圆了嘴,“啊”了一声,聂然照做,沈黛把肉给她塞嘴里。
聂然:“……”
腮帮子动了动,沈黛下手没个轻重,戳到上颚了,聂然吃了苦头。
可聂然笑了。
然后沈黛也笑了起来,眼眸明亮,有说不清道不尽的希冀在里面。
默默扒一口饭的沈知许抬眼:“……”
眼前他妈和沈叔,他姐和聂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比较亮。
第36章 小鹿
沈黛从来不喜欢在这个家里过夜。
吃好晚饭,对上她爸欲说还休的眼神,沈黛淡淡制止了:“你别说了,我就是要高考。”
沈城满肚子话被卡死:“……”
沈城想让聂然劝劝她,出国镀个金,回来做什么都容易很多。
聂然垂下眼眸,不想做声。
连喜欢都不想强求沈黛,聂然能劝沈黛什么。
聂然摇摇头。
沈黛牵着她走了。
“等一下,我送你们回去。”沈城被落在她们身后,两个小姑娘在他眼前渐行渐远。
“用不着,”沈黛都不回头,“我们坐公交车回去了。”
聂然任她牵着手,眼睫低敛。
沈城到底年纪大了,看着女儿愈走愈远有点难过。
沈黛没理身后,她握着聂然的手摇了摇:“你看,我再不学习是要出国的。”
沈城这个人…
沈黛给不了评价。
她有偏见,有心软,有怨愤,她没法客观的得出结论,倘若她一直学习不好,下场是什么。
她那几年精神状态不太好,成绩一落千丈,也没人责怪,可转眼那么多年,现在什么事情都在转好,而只有她的成绩依然坏到似乎没救了。
早就和眼前的一切格格不入了。
沈黛早没当回事。
现在却不得不放在心上。
“我想要留下来,很想要留下来,”沈黛笑了笑,唇边像有清月,“也许还可以有一个痴心妄想。”
她眨眨眼睛,看着聂然。
聂然眼神闪了闪:“什么…痴心妄想?”
“嘶,”沈黛有点难以启齿的模样,“痴心妄想和你一所大学呀。”
唇颊弯弯的笑,眉眼从容。
“虽然真的好难好难好难,而且一看书就困,但是…”沈黛话锋一转,“你说过我聪明的,大学霸不骗人的哦?”
“…”聂然心间一热,承认了这句话,她说:“对…我不骗人。”
沈黛是最棒的。
明月皎皎,她们错过了上一班公交车,得在原地等半个小时。
沈黛想,打车吧!
可她往聂然怀里钻了钻,手从外套下摆探进去,伸到毛衣面上。
聂然怔了怔,揽住人。
沈黛委委屈屈:“太冷了。可我爸那个人,我一见他就生气,不想和他相处,也不想给他继续劝我的机会。”
聂然鼻尖呼了口气,紧紧沈黛。
她怎么会不知道沈黛有多难过呢?
她怎么敢想,从前日日夜夜沈黛是怎么孤立无援扛下来的。
聂然曾在这里见过沈黛无数次。
这个公交车站算个大站,四通八达,各个方向的车都有。
聂然住的远,只好起很早,想方设法每晚或者每天早上,有空的时候,来这瞄一眼,若能见到沈黛,便有一整天的好心情,连夜晚的梦都是美好辉煌的。
很多次匆匆路过,连擦肩而过的距离和方寸之间都没有。
唯有一次,她站在对面那棵树下。
现在的聂然抬眼,马路对面,树叶撒了满地,有那么一棵树下,停了很久很久。
坐在公交车站长椅上的沈黛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掉。
她眼前车一辆一辆过,路灯陆陆续续被点亮,身后的居民区也万家灯火堂堂。
孤零零的车站里只有孤零零的小姑娘。
聂然顿住了,走不了。
可沈黛擦掉了眼泪,在错过的第二班车开过之前,上了车。
聂然指尖发颤。
“不听他的,”聂然说,“听我们黛黛的。”
*
很多事情都很乱。
像噩梦一样。
后来噩梦里有了束光,沈黛觉得,噩梦到头了。
公交车开始摇摇晃晃,沈黛想和聂然聊聊天,可聂然开始给她复习数学公式,在耳边念在手心上写。
沈黛百无聊赖就是喜欢乱想,觉得看手机学习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黛打了个呵欠:“……”
好困啊,本来坐公交车就很容易困。
聂然讲得很溜课程卡顿了一下,忽的笑了,想沈黛果然是一学习就困。
她好真实。
“真困了?”
“嗯,”沈黛眨眨眼,眼里湿乎乎,“那…我可以睡一会吗?”
“…不可以,”聂然又拒绝了她,“统共只有四站,睡不好的,回去再睡。”
“可我回去我不困了呢?”
“那…”聂然想,那不就更好办了吗,“就再看会书,我觉得你书面知识不扎实。”临到考场万一紧张了,搞不好连公式都要背错。
一看书就困,多好。
沈黛觉得不好,沈黛觉得糟透了。
“你心里只有学习,”沈黛眼神浸润,转头看窗外,哼哼唧唧,“哼,你果然爱学习。”
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