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然忽的就改了口。
“骗你的,”她眼见着沈黛松了口气,睫毛颤了颤,“这你都信?”
她不太难过,只是有点难受……而已。
聂然明快笑了起来,像被人戳中笑穴,搭着沈黛的肩膀笑弯了腰。
沈黛:“……哼。”
让开了身,随便让聂然失去支撑。
“你很开心吗?”沈黛被逗弄自然愉悦不到哪儿去,“你再笑,我要揍你了。”
她挥挥拳头。
那么小一团,又没什么威慑力。
聂然眼睛都笑红了,望着沈黛,平下了嘴角,眼尾最艳丽的色泽散在风里。
傍晚最闲适的风和夜里最般配的人,她们眼见路灯刷的亮起,两团影子衬在白墙上。
孤独天地间,分明只有聂然和沈黛。
“好,”聂然什么都答应沈黛,“不笑了。”
沈黛说不出聂然的眼神是怎么样的。
总之……心悸。
扑通扑通狂跳,跳出嗓子眼。
聂然的眉眼是浸润过浓墨的,淡然之处,也有风骨。
是真好看。
“嗯。”沈黛挪开眼,望望天和远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把心放回去,“天真好看。”
要命了要命了,鬼知道这尴尬的氛围是怎么来的。
聂然哪里不知道沈黛在逃避,她垂眼睫笑了笑,无声孤寂,说不出来有多苦。
但能相见,便是此间唯一的乐事。
为她肝脑涂地。
“是呀,天真好看。”
蔚远的天,还有近乎透明的月,随风走的云,舍不得带走全部光线的太阳。
天真好看。
聂然想。
——若有神明在上,护她和天地一样。
——长久顺遂,乐且安康。
也不枉她…时至今日。
*
聂然是知道叶乘风的。
她和叶乘风算是老同学,上辈子货真价实的三年高中,这辈子还有电梯上帮忙搬书这一点点小小的情分。
可是…叶乘风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冷酷、自私。
很爱沈黛,她看得出有多爱,偏执、占有欲一点儿没收,旁人眼里都清清楚楚,病态地把沈黛圈成他一个人的私有物。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认出来。
没认出来面相白净的少年是后来折断沈黛双臂的魔鬼。
聂然看了看沈黛,下意识心慌。
沈黛疑惑撇撇头,不明所以。可这样的眼神……很让聂然安慰。
“你觉得…叶乘风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犹豫很久,才敢问。
聂然看不出这两个人会在日后有这样刻骨的交错。
她连想都想不到。
“叶乘风?”沈黛还需要想想那人长什么样,“有点…傻?”
今天墙下拦她的男生,看上去怪傻的。
“还有呢?”
“还有?”沈黛憋不出来了,“我都不认识他,我对他能有什么印象?”
“可能…是个好人吧!”
“…”聂然失语片刻,又不抱希望地顺便提了提自己,“那…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沈黛语气顿了顿,“没病的时候还是挺好一人的。”
勉强得到“挺好一人”赞扬的聂然弯了眼:“然后呢?”
她满眼湿漉漉,带着憧憬和希望。
啧。
沈黛想,这人怎么这么烦。
“但你有毛病的时候居多。”
言下之意,大多数时候的聂然不是个好人。
聂然:“……”
行么也行。
偶尔还是个好人就很好。
*
白天云多天高,夜晚自然繁星如棋。
沈黛并肩和聂然走着,她欢欢喜喜到处乱逛,东剽一眼糖画,西瞄几眼牙签肉,小饰品商店里溜两圈,掰个兔子耳朵带带。还不忘往聂然头顶束个小青蛙的发夹。
出了校门,跟放出笼的鸟一样。
聂然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这样明目张胆的跟随,却是她从来不敢奢望的。
“这么开心?”
“当然开心了。”沈黛眯着眼侧头看聂然,心情愉悦到飞起!
“风都吹的人舒坦。”
夜晚凉风,抚起发丝,撩动眼睫,沈黛肆无忌惮。
“以前总和狗玩,”沈黛促狭,“后来没了狗,就觉得散步也没意思。”
她眼睛亮晶晶,几乎点名道姓。
今天为什么散步?
因为有聂然。
同比,聂然等于什么?
聂然想笑。
也就笑了。
笑起来风清,像是暖流从心间轰的奔涌而过。
沈黛至此对自己的颜狗程度有了更为深邃的理解。
忽生热气,耳间热了热。
侧脸迎风,薄薄的凉意吹熄了一边,沈黛转头,让风吹另一侧。
聂然知道沈黛很喜欢狗,并且有过一条大狗狗,叫波比。
是条金毛。
黏起人来,扑倒过沈黛很多次。
可她后来再没看沈黛养过任何小动物。
沈黛至死都在惦念波比。
房间里,软沙发边上的金毛等身玩偶,她一放放到了死。
聂然给她收拾…的时候,想起来的波比。自年少时,就陪在沈黛身边,和她风风火火也差点吓哭了好几个小朋友。
聂然不敢想“遗物”。
这个词晦气,却几乎是她上辈子全部的信念。
我们…再一起养条狗狗,好不好?
聂然在心底问。
唯恐沈黛拒绝,又把问题换成了——我们再一起养只猫猫,好不好?
可她辗转齿间,不敢说不敢问。
那样纠结的沈黛和这样纠结的聂然视线交互,于是两厢对望。
谁眼里都有万家灯火。
是和她们无关,却又置身其中的…融融烟火气。
聂然溺于其间。
沈黛耸耸鼻尖,问她:“要不然,我们吃顿火锅去?”
“好。”
聂然也想吃火锅。
第11章 电影
火锅选的红汤。
吃得人浑身发起热来。
“沈黛,”聂然眼神隐在热气蒸腾里,“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暗恋一个人,爱而不得很久很久,怎么办?”
深邃如水。
“很久很久?”沈黛问,“这是多久?”
聂然无心般随口:“嗯,大概是两辈子吧!”
“哈,”沈黛笑出了声,在聂然略带威胁的目光之下,撇撇嘴。
思考得并不认真。
“我不会这样的,”沈黛说,“我又不傻,怎么会这么无望的喜欢一个人?”
她潇洒的撂撂筷子,支起下巴:“都不是小孩子了,及时止损啊。”
沈黛这样闲适,说出这样的话。
她从没意识到,喜欢是种刻骨而不能变更的情愫。
聂然被软刀子插了心窝,想说沈黛现实,又觉得沈黛言之有理。
“那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日后,不要深爱别人。”她提醒沈黛,“多道貌岸然、多斯文有礼、多温柔和善,都不要。”
沈黛这样的人,爱上别人是要完蛋的。
“干嘛那么认真,”沈黛一瞬走神,晃了晃眼,反将一军,“那你会吗?”
她问聂然:“你会无望地、长久的…喜欢一个人?”
红汤又沸腾了,汩汩浓烟和热浪。
新下的土豆片被捞出了锅,沈黛才听见静默很久,聂然的回答。
她说——“不会啊。”
轻描淡写地不过如此。
聂然笑着,热气熏得皎洁的面容镀了一层水光,她像在质问自己:“怎么会呢?”
她不会无望而长久的喜欢一个人。
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只是…
聂然对自己说,毕竟爱了那么多年。
毕竟…得不到的才在骚动。
然后夹走了看上去熟的快要过头的牛肉,沾沾酱,心满意足。
沈黛本来觉得聂然会说“会”的,毕竟在她眼里,聂然单纯认真。
不过,也是。
沈黛想,聂然这样的人…
这样隔着雾气都通透的人,上了他们堕落班还能坚定走在自己学霸道路上的聂然,怎么会纠结于小情小爱呢?
聂然的愿望应该是世界和平。
这样的。
“嗯?”沈黛筷子在锅里翻了翻,“我的肉呢?”
她刚下的牛肉卷呢?
聂然侧开眼,不去看沈黛。
*
聂然洗漱完,拉上窗帘,听见隔壁房间有噔噔噔的动静。
随后房门被敲响了。
“聂然。”
沈黛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