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艺术都是源于生活的,是吧,大佐?」
右手猛地攥紧了外套的前襟,龙川不知为何在这夏季依然阴冷的地牢,额头却渗出了一层汗,那感觉就好像……
血液里的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正不知不觉的迫近心脏。
李宁玉没想到顾晓梦会来主动找自己,更没想到顾晓梦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拆穿了她。
“你想让龙川把怀疑的重点都放在你身上,是吗?”
李宁玉皱着眉头,裹紧披在肩头的外套,转身避开顾晓梦质问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晓梦绕到李宁玉的面前把住她的肩膀,让对方直视着自己,竭力压制着情绪,用着听上去还算平静的语气:
“你明明知道那是龙川设计的一个局,就是为了引老鬼上钩,吴志国如果闯了西楼,龙川只会觉得他是为了你去做的,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做?”
一个“瞒”字戳中了李宁玉心中全部的委屈。她终于不再回避,直视着顾晓梦的眼睛,眼神中是不甘与心疼混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瞒?晓梦,那你又瞒了我多少?”
顾晓梦被李宁玉盯着她的眼神灼伤,松开双手垂下了头,理亏地后退了半步。
李宁玉步步紧逼:“金生火为何临终前要求见的会是你?龙川当时的精神状态已经疯魔了,那刺激绝不只是枉杀一个金生火就能给他造成的,他在杀何剪烛的父亲时对你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顾晓梦被李宁玉逼到了书桌的边沿,再没后退一步的空间。
“但是这都跟何剪烛没关系,何剪烛伤得有多重你也看到了,就算她被救回来,龙川在找到裘庄宝藏下落之前,绝对不会把何剪烛送走,在他看来这极有可能是宝藏被转移走前,最后一个知道下落的人。”
李宁玉知道顾晓梦说的没错,可是她转移话题的行为再次让李宁玉感到很失望,如果不是今晚吴志国找上了自己,顾晓梦甚至都还在回避她。李宁玉心中充满了无数的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肯信任她一点?依赖她一点?为什么一定要将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肩上?她到底是在防备自己什么?
可是顾晓梦的态度也明确地告诉了李宁玉答案,这些问题就算她提出来,她也不会面对。
“龙川的精神状态你也看到了,他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把何剪烛送走也一样有可能。”李宁玉顿了顿,态度坚决:
“我不能冒险。”
顾晓梦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李宁玉,前世王田香告诉过自己,就在今夜白小年用手挖穿了牢房的墙壁,两个人用一根绳子自尽了。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诫着顾晓梦,该发生的事情一件不漏,都会发生。
更重要的是,顾晓梦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敢再透露半点信息给李宁玉,李宁玉的大脑有多强大,她比谁都清楚,如果结局再次重演……
顾晓梦的额角顷刻便渗出细密的冷汗,她闭眼深呼吸了几秒,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将那些能随时吞没她的恐惧压制下去。
“能不能相信我一次,何剪烛不会被送去慰安营。”顾晓梦无路可选,只能卑微地祈求着。
可顾晓梦越是这样,李宁玉心中的苦涩愈发泛滥。
“顾晓梦,你扪心自问,哪次我没有相信你。”李宁玉句末的尾音,颤抖得让人鼻酸。
“你是不是觉得你知道了事态发展走向,所有人就应该按照你的意愿去做?你有想过她们的感受吗?把别人的命运操纵在自己手里,你不觉得这样太自以为是了吗?”
李宁玉含泪的眼眶红得让人心疼,明明是在控诉,却像个在人群中走丢的小女孩一样无助,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相信……相信……
李宁玉想做的,从来都不只是一味地相信顾晓梦能处理好。相反,她深切地明白顾晓梦一定能做到,可是她不希望看到顾晓梦做到的代价是牺牲自己的性命。
李宁玉知道自己只是个人,她不是神,无法在每次顾晓梦捅破天以后,都能稳稳地接住她。
从第一次见到顾晓梦开始,从顾晓梦知道自己叫李宁玉之前就开始暗中保护她,而如今的她,成长早已超过了李宁玉能继续保护她的范畴。
她欣慰,她惶恐。
她惧怕等发现顾晓梦做到的那一刻,一切都已没有转圜的余地,而这种直觉愈来愈强烈,如一柄匕首抵在李宁玉的胸口。
只是李宁玉万万想不到,她的话也像是最锋利的手术刀,在顾晓梦的心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每一刀都插在顾晓梦最无力反驳的伤口上。
“玉姐说的没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不管我做多少都是徒劳,一切都回到原来的轨迹上了,我什么都没改变。不过就这一件事,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何剪烛交给我。”
顾晓梦苍白的唇色挂着牵强的笑,伴着吐出的话语同样锥在了李宁玉心上。
“如果我说不呢。”
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对峙着不肯退让半步。
只是因为爱对方更多了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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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写这章的时候想到了she的一句歌词“往往两个人多亲密,是透过伤害来证明”
第56章
门外的脚步声有些散乱,隐约可以分辨出是三四个人,顾晓梦分神注意到门外的动静,来人敲的是顾晓梦的房门,应该是找她的。不过显然不知道此刻她在李宁玉的房间。
与此同时,李宁玉也注意到了顾晓梦的反应,然而这次她再没预判到顾晓梦接下来要做的事。
“李宁玉,你考虑清楚,你没有拒绝我的资本。”
顾晓梦大声说出了这句话,足够门外的人能够听清,在李宁玉诧异的目光下,顾晓梦抬手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捂着脸颊,拉开房门出去。
门外的是王田香那个圆脑袋手下,他先是敲了敲顾晓梦房门,还没来得及出声道明来意,就听到了李宁玉房间的动静,两个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听清的只有顾晓梦说的最后那句:李宁玉,你考虑清楚,你没有拒绝我的资本。随后是一声响亮的耳光,没多时李宁玉的房门就被拉开了,出来的是捂着脸颊的顾晓梦,身后是红着眼眶身形颤抖的李宁玉。
顾晓梦看到门口的一堆人,露出了意料之外的慌张,然后好像在掩盖着自己被打的事实,拿下放在脸上的手,红痕映入众人眼帘。
“顾上尉……”圆脑袋下属再愚钝也能看出来这两个女人刚发生了严重的争执。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顾晓梦一脸的不耐烦,显然是将在李宁玉那受的气,撒在了圆脑袋的头上。
圆脑袋被顾晓梦吼懵了,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来提审顾晓梦的,这怎么看,有理声高的也应该是自己才对吧?
“龙川大佐有事要提审你,顾上尉,跟我们走吧!”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宁玉意识到自己被顾晓梦“算计”的时候,顾晓梦已经跟着龙川的人走了。
李宁玉扶着桌边坐下,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在听到门外脚步声的时候,顾晓梦有一瞬间的意外,显然她事先并不知道龙川会派人来找她,随即就是刚才展现在自己跟龙川属下面前的那一幕。
而这一切都被龙川的属下看到了,这将成为对顾晓梦极其不利的证据,任谁都会觉得顾晓梦刚才在威胁她,李宁玉被逼急打了顾晓梦。
只是李宁玉想不到,在龙川看来,顾晓梦会用什么来要挟她?又或者说,顾晓梦会让龙川发现,她用什么来要挟李宁玉?
在李宁玉身上,能被威胁到的只有潘汉卿就是青灯,可是龙川之前在审白小年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潘汉卿的真实身份,而且龙川对潘汉卿的态度已经表明,其他人不可能再利用老潘来要挟李宁玉。
那顾晓梦依然这么做的凭据是什么?
金生火要挟顾晓梦保护金若娴,需要筹码,那顾晓梦要挟李宁玉的筹码,是什么?
李宁玉压下心中强烈的不详预感引发的慌乱,让自己的大脑进入冷静状态全力搜索着,一定有什么是她忽略掉的。顾晓梦要完成她的目的,缺少至关重要的一步棋,会是什么?
房间中安静的只有墙上钟表秒针的跳动声,不知过去了多久,李宁玉的瞳孔骤然放大,她想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