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酒的人招来了一个下属,“进去通报,有人求见姑娘。”
宋祁的画作才完成了一半下属便进来了,他弯腰拱手道:“姑娘,有人求见。”
来见宋祁的,除了宋妍书也没有其他人了,她先朝傅青松道:“你别动。”而后转头对下属道:“让她进来吧。”
宋祁见她脸红红的,便问道:“来这发酒疯的吗?”
“不是。”宋妍书手指卷着自己的衣角,踌躇着开口道:“我放弃了权力,我不会阻碍你的路,现在你能不能喜欢我?”
宋祁并没有马上拒绝她,她一步步走近,宋妍书的心跳就越来越快,她看到宋祁脸上浅浅的笑容,她呆愣了一会,接着宋祁双手环住了她,宋妍书的手颤抖着,渐渐抬起抱住了她的腰,她这是在做梦吗,她主动抱她了,这是她一个多月来心心念念的人啊。
宋祁在她耳边轻笑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希望我这么做,或者——你要的更多。”
宋妍书颤着声道:“你答应了?”
宋祁的唇从她的耳边移到了唇边,宋妍书顺势闭上了眼睛,见她这般,宋祁也只是笑道:“你还是一样,对我期许甚高。”
察觉到被人戏弄,宋妍书睁开眼,偏过头去。
宋祁抓住她的手将之覆在了自己脸上的伤疤处,“真没想到,宋大小姐会不在意这道疤痕,我真是受宠若惊。”
宋妍书回过头来,指尖仔细感受那凹凸,这是她身上一处敏感点,没有人会愿意旁人注意自己的缺陷,她现在居然允许她触碰。宋妍书眼中带着满满的情意,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这倒是像一幅浓情蜜意的画面。
“想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什么?”
“小时候被灭门时留下的。”
灭门……宋妍书登时缩回了手离了那道伤疤,宋祁依旧在笑,可这样的笑带给她的是无边的恐惧,宋妍书最怕的就是这样,她从来都不会在她面前露出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宋祁的每一次笑,背后都渗着毒。
傅青松看她笑,一下子便坐正来盯着宋祁,她现在这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折腾。
手上抓空,宋祁的手便移到了她的耳后,她轻揉着那处柔软,似是在安抚宋妍书,“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的名字吗,现在我告诉你。”
宋祁所说的一定是她接受不了的,她推开宋祁,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你别说。”
宋祁笑着走近,握住了她的胳膊,“可别挣扎,我伤还没好,会很痛的。”宋祁稍稍用力便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宋祁箍紧了她的腰,连带她的双手也制住了,她低下头贴着宋妍书的耳朵道:“我叫宋祁,祁连山的祁。”说完后宋祁就放开了她。
宋祁,宋祁……这个名字在宋妍书脑海里不断萦绕着,她是宋祁,所以一开始就对她没有好感,所以不愿告诉她名字,所以要灭了长生殿。或许原先她还奢望她可以放下仇恨,接纳她,可现在,她是宋祁啊,那么深的仇恨,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放下的仇恨。
“相信我你会后悔的。”
“看来你对我还是留了点情,这可不好。”
宋祁已经不止一次告诉过她了,是她太傻,太自以为是,傻到以为宋祁会改变对她的态度,她喃喃道:“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宋祁拿出袖中的手帕替她擦着泪,平淡地道:“真可怜啊,堂堂宋家大小姐,新一代中的翘楚,竟然会喜欢上一个女子,偏巧这个女子是宋祁。宋大小姐才貌双全,平易近人,旁人视你如明珠,而宋祁只会弃之如敝履,情窦初开终究是芳心错付了。”
宋妍书拉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你别说好不好,别说。”
“你不是很期待我碰你的吗,躲开作甚。”宋祁将那只攥着手帕的手背到身后,改用手指擦她的泪,“这样的我跟你心目中的宋祁是一样的吧,你喜欢的不过是你认为的宋祁罢了,你截取了那些看似美好的碎片,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宋祁。可怜呐,让我来告诉你,真正的宋祁是什么样的。阴暗,手上沾满了鲜血,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人,宋祁不讲理,所以宋家一个也不要妄想从她的剑下逃脱。你那天也看到了,那样疯狂的宋祁,那就是她内心的欲望,残暴,嗜血。”
宋妍书抱着自己的双臂蹲了下来,脸埋在膝盖上。听了宋祁那番话,傅青松内心也不好受,那些话不是说来给宋妍书听的而已,那也是宋祁说给自己听的,她从内心里厌弃这样的自己。
宋妍书抬起衣袖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她站起身来,注视着宋祁道:“能不能——最后再抱你一次,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
“可以。”宋祁张开了双臂,宋妍书一下便扑进她的怀中,宋祁并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
宋妍书放开了她,转身一步步离开,心思不定,差点被石阶绊倒。
宋祁收回目光,喊道:“来人。”
“姑娘有何吩咐?”
宋祁伸出手道:“把这帕子拿去烧了。”
宋祁回到案上重新执起毛笔。她再抬起头看时,见傅青松换了姿势,便开口道:“不是说好不动的吗,你还是躺下吧,我重画一张。”
傅青松撑着桌子半躺着,双腿屈着衣摆自然地垂到榻下。宋祁的状态并不像表面那般,她不禁开口道:“阿祁定要如此决绝吗?用最亲密的姿势说最狠的话。”
宋祁执着毛笔抬起头笑了,“当断则断,我本就是个狠绝之人,青松难道不知么?”
“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宋妍书从后院出来,朝下属问道:“请问城中最好的烧饼铺在哪里?”
下属将抹布甩到肩上,道:“城西有一家,一个和尚开的素饼店,那可真是一流。”
“好,多谢。”
出了酒楼,宋妍书朝车夫道:“去城西,找一家和尚开的烧饼铺。”宋妍书被扶上了马车,她撩起帘子看着这周遭环境。小双在一旁道:“小姐身子虚,还是将帘子放下吧。”
马车慢慢地走,渐渐停了下来,车夫说到:“小姐,我们到了。”
宋妍书从腰间拿出了银两给小双,“你下去买两个饼。”
铺子里人很多,饼都是现烤的,等了有好一会小双才回来。宋妍书接过一个,“另一个给你的。”宋妍书咬了一口,皮酥里韧,手艺确实不错,不过她咬了两口后就不想再吃了。
“小姐觉得不好吃吗?”
“嗯。”宋妍书看着手里的饼,回想起了当日的情景,她仰头睁大了眼睛,将那眼泪收了回去。
宋祁看着桌上的半成品有些不满意,“青松心不在焉,这画少了风韵。”
“心不在焉的是你,自己画不好还怪我。”
宋祁放下笔,喊道:“来人,取几坛逍遥游来。”
傅青松疑惑道:“师兄可是还在这里,你确定要喝酒?”
“青松也太高看我了,醉酒作画我可不会,这酒是给你的。”
“姑娘,酒来了。”
宋祁指了指傅青松所在,“给她。”
傅青松拿起一坛酒就往口中送,美酒入喉,傅青松的心境一下就不同了,仿佛置身于逍遥之境中。
“半醉就好,莫要贪杯。”
傅青松一手拿着酒坛道:“我这酒极好,一口即可陷入醉梦之境中,似醉非醉,你说我醉便是醉了,这半醉是个什么说法?”
宋祁落笔先是画了周遭的景物,将中间部分留了出来,“说得这么玄乎做甚,青松想想当日是如何算计庆阳的就明白了。”
“都过去了,你还取笑我呢。”
宋祁抬眼道:“青松现在不要动了。我并非取笑你,只是说个实话方便你理解罢了。”
宋祁画了很久,也站了很久,傅青松保持姿势也有些累,捉弄似的故意伸了下腿。
“青松这是在考验我的画技吗,可惜我已经记住你的样子了。”
听她这话,傅青松拿起一坛酒灌了下去,桌上一个酒坛还被她打翻了,“那你也不早说,让我僵了那么久。”
宋祁无辜道:“你也没问我。”
“我问了你也不一定真的回答我。”
“不会,我一般实话实说。”
傅青松嫌弃地摇了摇头道:“我还不知道吗,你无非是说或许还没,或者是最好不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