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画(108)

她看累了奏折,又看了一次里面的纸条,信息都很简单,蕴含的故事却很多,比如被绣球砸了当晚逃婚,或者是带兵去剿匪,或者是赢得了元宵灯会的龙首,每每看到这些,陆萱都会忍不住发笑,心里隐隐约约对江湖产生了憧憬,可是她还不能走,也舍不得走。幸好这些消息里面都没有提到她去哪里就医或者去哪里求神拜佛的,她这心里的石头才稍稍放下。

盒子底下还有几张海捕文书,但凡有一张关于她的海捕文书出现,大理寺就会迎来一个“客人”。

不出所料,傅祈佑凭借一点消息就能准确判断出将要发生的事,她骑马来了京城,不过冠礼这天,她只是趴在屋顶上看着。

广阔的场地上设了香案,礼部各位礼官主持整个仪程,顾远作为长辈为傅轻离加冠,更衣换冠有条不紊。

陆萱一直目不转睛,她不知道傅祈佑到底来了没,怕她看出破绽。冠礼进行到一半,果然刺客就来了,还没等到她下令,傅祈佑就先她一步解决了刺客。

傅轻离看到眼前出现一人,背对着他,但是那柄剑他是认识的,他激动得从席上站了起来,“义父。”

傅祈佑看向下面大臣,笑道:“听说有人说我驾崩了。”她抬起了手掌,忽然握拳,陆萱安排的人就出手了,不到半柱香就抓了所有意图反叛的人。

傅祈佑转身,朝傅轻离张开了手掌,“陛下,赏金。”

傅轻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义父,你说什么?”

“救驾有功,不该赏吗?”

听到傅祈佑向他要东西,傅轻离开心得紧,“义父要什么都可以。”

“一百两黄金,还要一百件上好玉器。”

“好,我让人准备。”

“太上皇!”陆萱跑得很快,生怕傅祈佑一下又跑了。

“陆大人这是想投怀送抱吗?”

“我怕你跑了。”

“赏金拿不到我怎么跑?”

陆萱朝她放松地笑笑,“太上皇要那么多钱要做什么?”

“闲来无事盖个房子。”

傅祈佑在她原本的寝殿住了两日,傅轻离却迟迟不将赏金送来,她便亲自到御书房寻了,“陛下不需要利用赏金来拖着我,陛下不给,我可以到库房去偷。”

“不是的,义父,皇后快要产子了,我想让你看看孩子。”

“我不想看。”

“义父,就两日,两日后我一定放你走。”

当天晚上皇后就临盆了,御医忙了起来,生产很顺利,母女平安,孩子清洗过后就给了傅轻离,他抱着小公主笑得很开心,“义父,是小公主。”

傅祈佑没有上前去看,“陛下该履行承诺给我赏金了。”

傅轻离有些失落,“义父不能留下来吗?”

“我不喜欢。”

“明天一早,我派人送赏金到义父指定的地方。”

靖文四十三年。

靖文帝傅轻离缠绵病榻,周围跪了一地宗亲,“义父,我好想你,义父,再回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陆萱坐在床边,握紧了傅轻离的手,“阿离,太上皇已经几十年杳无音信了。”

傅轻离落下了眼泪,“陆姐姐,我相信,义父一定会像以前一样,从天而降来看我。”

“阿离,那我陪你等着。”

“好,等着义父,义父……”

靖文四十三年,靖文帝傅轻离驾崩。

第107章 离家出走

靖文二十七年,靖文皇帝御驾亲征,退强蛮,扩疆土,同年皇后诞下嫡子,名唤傅承平,全国赋税减半,以安生民。

“我觉得张家不错,这家底不差,又是读书人出身,续儿到那边不会被亏待了。”

“太早了吧,咱得好好拾掇拾掇。”

“张老爷已经发话了。”

衣着朴素的夫妻俩躲在房外偷偷商量着嫁女儿的事,出来起夜的秦绪藏着一旁,听完了他们的想法。

秦绪是家里的长女,模样生得精巧,但是被尘土盖住了白净的脸庞,今年才八岁。

她悄无声息地回到床上,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弟弟将脚搭到了她的肚子上,打断了秦绪的思考,她微微皱眉,转了个身靠着床沿睡,整个身子只占了一块床板的宽度。

早起都是雾气,吃完早饭后她就将火折子放进了袖口,又要下地去了。

午后最是炎热,夫妻俩将草帽覆在脸上,躺在树下就睡去了。

一点火星因风助长了威势,渐渐蔓延,烟熏味将人唤醒,而秦绪早已没了踪迹。

她的行装很简单,不过一柄柴刀和一套男装,这是从弟弟那边偷来的。

被人利用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啊。秦绪闭眼靠在树下,脑子里闪回了一张张破碎的画面,本不应该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

到底忘了什么?宋祁睁开眼晃了晃脑袋,脑中却愈发混沌。

一夜就这么过了,晨起胃有些痛,她按了按腹部,方才想起现在第一要义是活着。

林中走兽不少,可以她现在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抓到,只能摘些浆果饱腹。

城郊有一间旧庙,进去之后可以看到供桌上还摆着新鲜的贡品,里面供奉的是一位持枪大将。

宋祁伸手触摸着刻痕,“刻,石刻……”

下雨了,有行脚商到此避雨,拿出了他们的干粮和烧酒,香味充满整座庙宇。

见宋祁衣衫褴褛,一人道:“小鬼,过来。”

宋祁只是定定看他,没有回应。

一块烧饼被丢了过来,饼从纸袋里脱出,沾染了地上的尘土。

这几日来头一回看到人吃的食物,说不馋是假的,她探手过去,掰掉了脏的部分,而后便将它放进了口中。

“多谢。”

雨声渐大,人们谈话的声音也随之加大,宋祁却只是坐在蒲团上,眼神没有聚焦,只能照见深邃的黑,她仿佛处在自己的世界中,与一切隔离了。

这样空洞又迷茫的眼神,放在一个孩子身上是极其突兀的,甚至让人害怕。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宋祁识趣地离开了,即便在深夜。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为谁?”

念完词,宋祁陷入了沉默,奇怪的感觉,对象不是师父,可还有谁,能轻易牵动自己的心绪。

莫不是又欠了某人一些债?

玉泉村的村尾处住着一个石匠,皮肤黝黑,有着很深的皱纹,家里的摆件家具大多是石头所制,但却不如他的作品一般精致,纹理都比较粗糙,他家的院子里也都摆着石料,很容易就可以辨认出来。

宋祁隔着篱笆看他凿石,看的时间久了,那石匠忍不住出来了,语气并不好。

“你到底要做什么?”

“拜师。”

“我不收徒。”

“下人呢?”

“没钱。”

吃了个闭门羹,宋祁并不气馁,瞧这天色,找了个地方将就一晚,第二日便又来了。

石匠拉了个板车准备去采石场,宋祁便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采石场,石匠也未曾理过她。

采石场分为两区,一个是正在开采区,一个是存放石头的地方,石匠站在石堆中间,仔细挑选着。

宋祁站在一旁,原先没有任何行动,忽然间她伸手指了埋着的一块,“它,最好。”

她指的是一块纹理细腻的大青石,石匠看了一眼,道:“学过?”

“好像,看过。”

“眼界真高,普通人用不起。”

石匠说完转头又去挑选了,宋祁这下便彻底噤了声。

采石的动静大,都是□□炸出来的,因而离村子有一段距离。

石头搬上车,宋祁就主动扶上了车把。

“为什么跟着?”

“为了活着。”

石匠仔细端详了宋祁的脸,“看你这样的,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很简单。”

“不喜欢。”

“为了活着,人怎么能按自己的心意来做事,你没得选。”

宋祁的回复依旧简洁,“有。”

她只将石头推到门口便停下了,站在门外道:“我不会放弃。”

“随便。”

站在外面一会儿,宋祁脸色忽变,扶着篱笆抓紧离开了石匠家,入了林子。

连日来只靠浆果饱腹,现在只觉得胃绞痛得很,她倚着树,背佝偻着,手指深深插进了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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