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重生]+番外(36)

此人后来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闲言被其它人听见了,再自找个不得好死。

“我还听说他原本是个大靖人,逃亡到我木桑,被前代大祭司收留教导,才有而今的地位。”起先说话的那个倒是不怕,他不议论克勤王,只说乐清,“我可知道大祭司的女儿都是乐清抓回来的,领了大功,恩赏无数。我要是像他这么狠心,现在还跟你在这儿扫树叶?”

“得了吧,乐清再怎么着,也是亲手创立祭酒处的,那能力岂是你我可以高攀。”同伴踹了他一脚,“这次能找到巫衡,我们也算大功一件,封赏自然少不了。”

阮临霜只听了这么多,后面就是两个人就这份恩赏进行的白日梦。

柴筝应该是被抓了,目前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血封”的代价书上没有写,阮临霜也无从得知,难以揣测柴筝伤的如何,也有可能防止鱼死网破,柴筝刚发现自己逃不开,就举双手投降了,此时正好吃好喝好待着。

毕竟柴筝“吃软不吃硬”。

阮临霜大概能想到旁人拿柴筝一点办法都没有,虽是个俘虏,却是个有价值的俘虏,只能忍着哑巴亏,见她年纪小,殷勤哄骗。

方才还笼着一层寒霜的脸色逐渐放宽,阮临霜的眉眼温柔下来,嘴角带着的笑意,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阮临霜想,“柴筝不会让自己吃亏,我这边只要稳住了,她就不会有事。”

思及此处,阮临霜回过头去看此事的关键“巫衡。”

夭夭也不知独自一人哭了多久,她睁着眼睛,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就像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难受,为什么心如刀绞,为什么会哭。

她茫然地看向阮临霜,一句话也不说。

阮临霜食指抵着上下唇,示意夭夭别发出声音,好好呆在原地,夭夭已经习惯了这种朝不保夕,遭人追杀的日子,此时不管她正经历些什么,都能保持几分下意识的冷静。

夭夭的目光似乎透过阮临霜看着另一个人,一个教会她危机中如何自救的人,小女孩伸手抓住了阮临霜的衣袂,用力极大,阮临霜竟然一时抽不出来。

见她只不过无意识找个港湾,阮临霜也没生拉硬拽,树林下那帮冲着“封赏”而来的追兵找人找得越发勤快,看样子很快就会将这片林子清扫干净。

“血腥气……”

阮临霜的鼻翼忽然一动,她平生最不喜欢这股味道,但回顾上辈子不长的数十岁月,却常常与这股味道相伴,割舍不去也就习惯了。

第31章

一位穿着银甲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 从远处进入视野范围,那股浓厚的血腥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阮临霜稍一扭头,便看到他狰狞的半张脸——

他原本生的宽眉高目, 五官有些不团结, 只能算普通人的长相,但此时, 大半张脸不知遭了怎样的横祸,裂了三寸开外的口子, 血肉外翻, 有些地方甚至可见森森白骨。

伤口虽深但并不致命, 止了血, 敷上一层厚厚的药粉, 换了旁人哼哼唧唧也要躺上十天半个月, 但这男人却是出乎意料的强悍, 竟然还能带人搜林子。

“章天猎鹰卫。”阮临霜能认出这副铠甲。

甲胄是铁混铜片一并铸成,木桑没有大靖的冶炼技术, 本国内又是铜矿充足, 因此铁器的应用并不广,唯一能穿上纯铁铠甲的只有皇城驻军,而在此之外,章天卫也是军备充足,卫队长向上都有件像样的铁制轻甲。

这男人的品阶并不高, 他胸部向上的标志性装饰是一只隼,猛禽,但也意味着他有勇无谋,至而今的地位就很难再上一层了。

木桑国内勇士不少,谋臣稀缺, 即便有几年专注培养,也是千里挑一,至今四国邻邦还是暗地里嘲木桑水土不好,养不出聪明人。

那男人手一挥,背后吱吱嘎嘎推出个装人的囚笼来,囚笼做的有些过大,看样式应该是备给成年人的,柴筝坐在里面,大半个身子都可以轻松挤出来。

她的脸色非常苍白,嘴角有一点血渍,擦过了,但没有擦干净,除此之外应该没受什么委屈,头发都是完好的,并不显得狼狈。

夭夭拉衣服的手紧了一下,她面前的阮临霜却相对稳上许多,既没有冲动的要下去救人,也没发狠要跳下去砸断那带队之人的脊梁骨。

倘若夭夭能看见阮临霜的表情,恐怕还会大吃一惊……阮临霜自望到柴筝的那一刻,脸上便有几分笑意,始终消减不下去。

她心中想得是,“这头领怕是要倒霉了。”

因脸上这道伤口,男人说话时不大能咧开嘴,但并不影响他中气十足,“你们的人在我手里,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将她剥皮拆骨……”

“等等,等等。”话没说完,便被柴筝打断了,牢笼里的人盘腿坐着,晃着脑后马尾纠正他,“你们的巫衡又不会武,耳力有限,她要是不在这片林子里呆着,你草草就将我剥皮拆骨了,下片林子拿什么威胁她?”

“……”那带头的脑子不好,但知错能改,真就重新润色道,“我就割她一块肉……”

“再等等。”柴筝捋了捋长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好歹也是个小美人,爱漂亮着呢,你割我一块肉,不管割在哪里,我都算破相了,万一我那闭月羞花的心上人就此看不上我……我可脆弱了,会自尽的。”

“……”领头人看着柴筝,与她大眼瞪小眼。

“巫衡只是个小姑娘,就算没有你,我们也能找到她。”这男人竟然会说中原话,只是说得不大好,磕磕绊绊的厉害,有些词还很含糊,难以听出大概。

柴筝撑着下巴,“那你就找嘛,我在这牢中又不能碍着你,你若不来招惹我,我便是旁观看个戏,也无不可啊。”

木桑国的人对巫衡有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和尊崇,别说夭夭此时已经六岁,就算她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只要睁开那双眼睛,就能齐整整跪一地。

这男人看起来好像胸有成竹,但柴筝却见他身体紧绷,缰绳几次拉得太过,马头都给拽得一趔趄。

巫衡在他心里几乎无所不能,柴筝拿在手中他都忐忑不安,没有这个护身符,这男人甚至不敢踏进巫衡逗留过的任何领地——

便是被人吃准了想法,才处处落于下风。

从哪儿绑来这祖宗,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过,还不敢动她一根指头。

怪不得乐清这老狐狸将小姑娘留下来,本以为是智者千虑阵前失足,此时看来,根本就是嫌他临死前闹出的动静还不够大,硬塞个麻烦过来,消磨还活着的人。

柴筝在牢笼中轻轻咳嗽了两声,她这会儿胸口还闷着,跟被人抡了一锤似的,血腥味不住地涌上来,头也疼。

木屋被一炮轰成废墟时,柴筝还活蹦乱跳的往树林里赶,赶着去见阮临霜,去将乐清托付的重担平安带出去,谁知片刻之后,她就气血翻涌,脑海被劈开,里头硬生生塞进了好些个回忆的片段。

这些片段并不属于柴筝自己,却带着汹涌澎湃的感情,一瞬间几乎淹没了柴筝的神智,她成了回忆中那双眼睛的主人。

起初是一座红白相间的院子,柴筝猜是祭司院,这儿处处透着又邪又玄的高贵,这双眼睛的主人躺在床上,视野很低,总是能看见人来人往,还有血的味道,她刚想转头,就被个身材有些高大的女人抱起来,到一旁去了。

视线与床拉开距离,约有两三丈远,那女人焦急地嘀咕着,“不哭,怎么生下来就不哭呢?”

而床边则里三层外三层站了许多人,血一盆一盆地端出来,直到一个闷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孩子生下来就不必救了,都退下吧。”

刹那之间,柴筝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心绪极端起伏,盯着那扇虚掩的门几乎将其盯穿。

记忆并不连续,虚晃了一下,屋子里就冷清下来,人都散了,门外说话的人远远向她看了一眼,柴筝模糊听到一句,“生下来就双眼通红,还要了自己亲娘的命,是个祸根……将她抱远点,遮住她那双眼睛!”

随即一双温润的手掌覆了上来,怀抱也变了,从女人变成了男人。

“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处理。”柴筝头顶的声音道。

“是……乐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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