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重生]+番外(156)

她这一声落下,房间里许久没有声响,就连仍在外头听墙脚的柴霁都秉住了呼吸……那就难怪了,柴霁总觉得自家妹妹太过早熟,一些饱读之士都弄不明白的道理,柴筝才几岁,就仿佛饱经沧桑,说得头头是道。

虽然柴筝这些话比巫衡罗还要像神棍算命,但爹娘就是爹娘,柴筝身上的气息刚有变化,似汹涌澎湃的潮水,带着绝望缓慢地渗过来时,赵琳琅就知道不管听起来如何离奇,柴筝都说了实话。

这么多的秘密,柴筝一个人压在心底这么多年,每当故人离开她的视线,柴筝就会下意识再跟上一段,直到背影也完全消失……而今细想来,柴筝的生活中,全是这些小小的,充满不舍和温柔的细节,就像阮临霜。

两个小姑娘相互扶持着才走了这么久,无论失去哪一个,恐怕都成不了今天的事业,早就找个梁把自己吊死,省的闭上眼睛就是群鬼乱舞。

柴筝还是低着头,不敢去看赵琳琅的脸色,谁知下一秒,她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揽住了,赵琳琅怀抱着自己才十几岁的姑娘,柴远道又抱着她们两个,柴霁推门进来,琢磨了半天,拥抱是给不了了,只能伸手在柴筝脑袋上摸了摸。

“你怎么不早说呢?”赵琳琅在她耳边问,“娘最怕你在外面受了委屈,结果这委屈竟然是在家里受的……我刚刚打得重,手心还疼吗?”

“娘,”柴筝说话间终于带上了朦胧的鼻音,“小阮跟我一样惨,下次我们抱抱的时候也叫上她吧。”

柴筝在心里又哼哼了一声,“有娘真好,挨打也值了。”

相府之中一片喜庆,大红色的花都拉上了,宫里特意派人来帮忙置办的,阮玉璋一直不太喜欢府中过于热闹,平常只他一人在家时,就只有管家、厨娘和花匠,阮临霜回来后,又多了两个丫鬟,但此时大婚在即,阮玉璋作为亲家,就算再不想动,也得配合着弄出点红火的氛围。

相较于外面的热闹和规整,阮临霜房间里就显得相当安静,甚至还有点沉闷。

银色的托盘上放着凤冠霞帔,比寻常人家用的可富贵多了,房间里没有点灯,只借着点窗户口透进来的阳光,金丝线上便潋滟辉煌,这东西要是穿在人身上,精致华贵但显黑。

来伺候阮临霜的两个丫鬟,一个是管家从街上买进来的,有些羞涩,自阮临霜回来后,基本就跟着她,只是阮临霜在漠北呆久了,习惯自立根生,需要她的地方不多,所以多数时候她在厨房帮工。

原本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几十天就养出了肉,眼看着也没刚入府的时候胆怯了,她原本叫莲心,听着太苦,入府后阮玉璋将她的名字直接改成了“小莲”。

还有一个是宫里派来专门伺候的,年长一点,叫芸香,手脚麻利而且懂规矩,阮临霜不吩咐,她连姑娘的闺房都不进。

此时这两个丫鬟也在房中,芸香手里就托着银盘,新娘子从头到脚的家伙什都放在里面,重的有些离谱,芸香只举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手腕子都在微微发抖,最后还是阮临霜示意她先放下。

“小姐,你不开心啊?”小莲虽然不大懂规矩,若是在宫里这么冲撞主人家,早被拉出去打屁股了,但复杂且悲苦的前半生也注定小莲更会看人脸色。

“我听老爷说,当今太子还不错,谦和有礼,长得也讨人喜欢,这宫里送来的吃穿用度又是最高一品,是拿您当未来皇后了,这有什么不好吗?”

阮临霜没有开口,她仍是静静看着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华服,倒是芸香先问,“姑娘,要现在上身试一试吗?万一有哪处不合适的,还能拿回去改。”

芸香不愧是宫里选出来的人,声音轻柔,也将主动权都交给了阮临霜。

其实府中上下所有人都看得出小姐不愿意嫁,可当今圣上金口玉言难以违抗,因此只能三缄其口,尽量不去提这件事,可而今时间越来越近,聘礼都送过来了,有些话终归是要说,因此芸香又道,“姑娘,宫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您以后只要好好辅佐太子殿下,夫妻举案齐眉,久而久之相互习惯了,也就好了。”

阮临霜还是不说话,她将手放在婚袍上,柔软的缎子像是一层水,随着上头的触摸而微微漾动,又过了好一会儿,阮临霜才道,“换上试试吧。”

即便有两个丫鬟在旁边帮忙,芸香还经验老道,仍是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里面的一层穿上,外面还有一件拖尾近两米的长袍,上面绣着一整只凤凰,栩栩如生,借着点光在边缘用手一扯,凤凰竟能跟着阳光展翅,若是将其穿上举行典礼,行过九重宫阙千层玉阶时,这凤凰怕是能腾飞而起。

“我穿这身红的不好看。”阮临霜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芸香正跟小莲将外袍展平,试图完成这最后一道工序。

小莲费力的高举着拖尾,芸香将衣服披在阮临霜肩上,先替她理出繁复的袖口,闻言,小莲将脸从裙底探出来,也往铜镜里看了一眼。

铜镜磨得很光滑,颜色虽然有些不对劲,但模样还是能倒映出七八分,阮临霜穿着嫁衣,比上头绣出来的凤凰还要娇艳绚烂,小莲刚要开口反驳,忽然想起前几天的夜里,她饿醒去厨房找馒头吃时,曾经在小姐院子里见过另一个姑娘——

若说小姐是群山之巅一抔雪,那姑娘便是落入人间的一抹朝霞,这片红色她穿在身上才是真正的好看。

不知为何,小莲偏觉得自家小姐这句话意有所指,说得就是那日她在家中瞥见的姑娘。

芸香额头上都起了汗,这才帮阮临霜将衣服全部穿好,最显贵的外袍展开,平铺在地面上,阮临霜仔细打量了一番,却还是兴致缺缺,甚至百无聊赖中想,“这么隆重的衣服穿在身上,我还动得了刀剑,杀得了柴筝吗?”

“姑娘,这身衣服是行大礼的时候穿的,出阁和入洞房的时候都有另一套喜服,虽然没有这么隆重,却也是宫里的织锦匠耗费一两个月的功夫精心制成,”芸香又道,“陛下是真的看重您,当年册封皇后,都没有这么隆重过。”

阮临霜微微笑了笑,心想着,“赵谦当然看重我,场面越大,来围观的人越多,我当街刺死柴筝的消息一经传开,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娶个太子妃用这样的规格原本就是大靖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何况太子与太子妃还毫无感情可论,赵延已经被软禁了起来,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就像此时的阮临霜。

“小姐,您要是真不想嫁,咱就不嫁了吧,”小莲忽然开口,她语出惊人,“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由别人说了算,得我们小姐自己愿意才行。”

“小莲,”袖子叠了有四层,每一层的质料都不同,过了胸然后卷一卷,才能露出她葱白的手指尖,这衣服就像是厚厚的礼义廉耻,将她从头至尾包裹其中,阮临霜摸了摸小莲的头顶,“我的婚事当今天子做了主,他为君我为臣,所以不得不嫁,这件事由不得我做主。”

小莲听着有些不高兴,大逆不道的来上一句,“天子是天子,小姐是小姐,他又不过小姐的人生,凭什么指手画脚的……”

芸香的脸色都变了,阮临霜的指尖拍在小莲的头顶上,“小小年纪不要乱说话……这话要等到你有实力与当今圣上平起平坐时才能说。”

阮临霜还是那副清冷温和的模样,她嫌身上这一层层的衣服烦了,正将外袍脱下来,房间中没有其它人,只听到衣裳摩挲的“沙沙”声。

芸香抿着嘴,她方才听到的这些话无论哪一句都够以“意图谋反”论罪了,而太子妃却说得云淡风轻,似乎能与君主站在同一高度,是件寻常不过的事,片刻之后,阮临霜又道,“小莲年纪小,偶尔出言不逊只是我这个姐姐没有管教好,你若要回去跟圣上禀报,这些话就当都是我说的,不要牵连无辜。”

“姑娘,我……”芸香咬着嘴上的一层皮正要反驳,阮临霜又道,“我没有责怪你,你是赵谦的人,同我也没有什么感情,连背叛都谈不上,你的心是向着赵谦的,所作所为有理可循就算不上错,只是不要牵扯别人。”

芸香缓缓低下了头,“知道了,姑娘。”

“我累了,衣服收下去重新装好,你们也各自忙去吧。”阮临霜最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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