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解药……下毒在前又让顾恨生硬给柴筝塞解药是什么意思,怕柴筝不知道抢?在赵谦心里,柴筝竟是个如此老实的孩子?
柴筝自己都不信,除非……
阮临霜道:“赵谦以顾恨生来杀戴悬,又以我们来杀顾恨生……最终谁都牵扯在内,无从幸免,就连看似抽身在外的殷岁和孙启府也要被灭口,他们这些年为赵谦杀了多少人,从中又知道了多少秘密?连莫掌柜那样的经手人都没放过,殷岁与孙启府又凭什么例外?”
“天下高手殷岁行四,我与顾恨生也交过手,单这两人,就算我有支数十人的小队护送,也根本应付不了,若今天没有师父在场,我们被灭口才是结局。”
柴筝虽然在跟阮临霜说话,目光却由始至终落在那支金红色的匣子上,“况且还有个充满未知的戴悬。”
“我们这些人能够同归于尽当然好,最差也就是殷岁和孙启府能够活着回去……你我死后,柴国公与长公主再痛心,双方斗殴而死,我们还有谋害钦差的嫌疑,怪也怪不到赵谦的头上,可是柴筝,你别忘了,赵谦身边也有红眼祭司。”
在跟平安打交道的过程中,阮临霜大概能知道挖了死人的眼睛装在活人身上,能预测多远的未来,有多大范围的成效。
她接着道,“赵谦在试,试你我的能耐和价值,而山谷里的这些人,就是他试刀的工具。”
阮临霜与柴筝站在稍稍高起的地方,目光落下就能够纵观全局,从荒漠与深山中各吹来一阵风,在这里纠缠又消散,看不见叶芒动,却让置身此间的人分外心凉。
柴筝只沉默了一瞬又道,“既然赵谦已经起了疑心,我们也不必如此藏藏掖掖,在赵谦眼里,我们只要利用价值仍大于威胁程度,就不到斩草除根的时候。”
一味示弱,并不是求生之道。
“这场群狼撕咬的战局结果已经注定,”柴筝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小阮,我们必须赢,只有赢了,我们才有对等的资格让赵谦入眼,否则长安城中,没有你我立足之地。”
离开长安城太久的人想要一步登天,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居上位者另眼相待,之后所有的谋划才能直接掀起根基。
赵谦自以为天下人皆是他掌中棋子,远如江湖亦不可免,但他自己又何尝在这棋局之外。
“柴筝,”阮临霜伸手勾住了柴筝的袖口,“我会让元老爷子跟佩年年将对手往外引,以他们的脚程,半晌之间百米不成问题,而我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观战……戴悬周遭会清理得空空荡荡,只剩你与顾恨生。”
“这个,你拿着,”阮临霜说着,从衣襟内将雀玲珑掏了出来,“夭夭临走时我特意要过来的。木桑所有禁术都脱胎自雀玲珑,你与它却十分有缘,至而今有一半的本事都有雀玲珑相辅,也算是它的徒弟。我不清楚禁术如何破解,但我知道雀玲珑会帮你。”
阮临霜眨了下眼睛,她心里知道柴筝这一去恐怕很难平安回来,就算柴筝不恋战跑得飞快,又有雀玲珑在手边,但戴家火器至今尚无杀伤范围的记载,更无幸存者之说……
而柴筝所谓的“赢”——保柴家安稳,给小阮铺一条向上的坦途就是赢。
阮临霜没有办法开口阻止柴筝,她的小将军这一去,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既要为师父报仇,又要向赵谦证明柴家以及阮临霜的价值,往长远看,甚至关系到江山归属,民心所向,此时要退已经万万不可能。
这是柴筝选的路,她此生要死,若不归于千万人往来的战场,也得与这天底下一等一的东西论个高低。
阮临霜拉过柴筝,左手捂住小将军的眼睛,随后在她唇上落下长久的一吻,“柴筝,你已经娶了我,不要再让我等上十几年,否则我会恨你。”
“我若恨一个人,便与她生生世世不再见了。”
等柴筝恢复视觉,阮临霜已经从她身边消失,柴筝苦笑了一声,将雀玲珑挂在脖子上,随后振一振青竹剑,剑逢知己,啸出龙吟,同柴筝一起化作剑芒,直冲谷底岿然不动的戴悬而去。
顾恨生是个高手,可以确定在孙启府之上,兴许能达到佩庸那个水准,但他这些年一直为仇恨潜伏,兴许还改过名字,因此江湖上没有流传。
顾恨生的兵器是一对短刀,刀型不宽,却比柴筝常用的剑还要长一点,比较古怪但极具杀伤力,远处看来,他一直跟戴悬保持距离,那层看不见的东西始终妨碍着顾恨生,使他的刀尖就算再锋利,也难以真正伤到戴悬,然而柴筝甫一靠近,才发现顾恨生这上蹿下跳乱折腾的架势,也非全无成效。
黏腻的空气感觉松散了很多,而那肉眼难以捕捉,活跃度却异常高的东西,也似受了伤,短暂的消停下来。
戴悬身前被扭曲的光线出现了无数裂痕,最危险的一次,顾恨生的刀尖差点就到了他的胸口。
第100章
顾恨生对于柴筝的出现很讶异, 小姑娘中着毒,就算事前服下解药,也难与巅峰时期相提并论, 何况柴筝与戴悬并无深仇大恨, 实在没必要在明知火器危险的情况下,还折返助自己一臂之力。
柴筝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 “没办法,我师父……也就是元巳元老前辈与戴悬有血海深仇, 但他老人家愿意为了我这便宜徒弟暂且放下恩怨, 先解决殷岁, 我总不能让他失望。”
除此之外, 柴筝见过上辈子的元巳, 她的师父虽号称一声天下第一, 对付戴家这机关与禁术并重的东西却毫无经验, 而柴筝则与其打交道数年,不说有把握, 至少能够试一试。
“……”沉默了一阵, 顾恨生吐出两个字,“佩服。”
围绕在戴悬周遭的防御已经是强弩之末,加上一个柴筝,转眼已经到了要溃散的边缘,柴筝等得就是光线恢复正常的一瞬间, 她猛地拽住顾恨生往后退,足足两丈距离方才停下。
金红色的匣子当中裂开了一道口,缝隙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凤凰尾羽炽烈的几乎燃烧起来,戴悬右手三根手指刹那间化为白骨, 而他却浑然感觉不到疼,目光畏惧而多情的看着金匣子。
顾恨生问,“又是什么花样?”
“木桑禁术听说过吗?”柴筝立剑于胸前严阵以待,“他手上的东西与木桑有关。”
身在宫廷,少说也有几年时光,这几年里,木桑使者借进贡之名,时常往来,顾恨生不是个喜欢多听多看的,也逐渐对木桑国各种风俗文化有所涉猎。
木桑禁术有如中原武学,浩如烟海各有修行,其中高手多集中于祭司院,而历代巫衡就是其中翘楚……只是武学一途有走火入魔之说,修习强大的禁术也有反噬的风险。
顾恨生倒是见过木桑来的使者做花样表演禁术,多半图个有趣热闹,谁知那花哨多于实用性的东西,也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
自戴悬的脚下盘绕出几支巨大的火舌,火舌形如凤凰尾羽,柴筝飞快数了一下,共九支,每支都有六米开外的长度。
幸而戴悬还未失去全部理智,匣子在手也用得万分谨慎,仅仅三根手指一条缝,已经热浪扑面,满目赤红,若以他整个人为祭,将匣子全部打开,周遭该是个怎样的光景?
顾恨生的脸色刹那间严峻起来,他向前一步,挡在柴筝身前,“你师父的仇,我会一并报了,这件事与你本就无关,对你下毒,让你牵扯其中,我已经心存愧疚,现在你快跟他们一起早点离开。”
“顾大侠,”柴筝手挽剑花,“你不会忘了我若不是剑断,能胜你一招吧,况且,没有我,你报不了仇。”
红色的凤凰尾羽璀璨夺目,周遭流火四溅,又仿佛是冷的,滚落叶芒时甚至蒸发不了上面一颗细小的露珠,白骨与草受尽怜悯,纹丝不动,但柴筝却清楚这火焰对人可没有这样的同情心,只要挨着了,恐怕会去跟戴悬消失的三根手指作伴。
危急关头,柴筝竟将剑插回了剑鞘中……元巳这剑是宝剑,柴筝都折腾不碎,剑鞘却普通无比,半锭银子也不值,就是竹林中随手一砍,觉得刚好能插进去,就这么用了许多年,等到差不多里外都破损的时候,再去竹林里砍一根。
流火直冲顾恨生的面门而来,他以短刀相迎,短刀瞬间如旱地逢甘霖,雪白的刀身被直接穿透,形成一个个里外通透的洞,蜂巢似得,他这对身经百战的兵刃差一点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