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同人)[武则天同人]武陵春(128)
如果真的是后者,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的武太后,她根本就没有“谋朝篡位”的打算?
婉儿因着心里面的这个猜想,而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如果是那样,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婉儿不禁自问。
如果武太后一直都是武太后,此前自己的那些雄心壮志,那些想要改变历史、想要开创一些不一样的局面的构想,又从何说起?
彼时,武太后安居于后宫之中,至多只是作为一个霸道跋扈的太后的存在。
而自己呢?
至多只能是在武太后的身边得宠,一生囿于后宫巴掌大的天地,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中算计到生命的尽头……
婉儿登时面白如纸。
她设想的,在这个时空中的人生,绝不是这样的!
一个女人,难道注定就只配在女人堆里过活吗?难道就注定只配靠着迎合依附的人,苟延残喘吗?
那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滋味?
有那么一会儿,婉儿的内心突然陷入了无边的茫然之中。
那是一种,比绝望还要无助的茫然。
她突然就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活了。
小说里、电视剧里,那些穿越到历史中的人,似乎都活得如鱼得水;就算是暂时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也能胸有成竹地给自己打气说“我既然穿越到这个时代,就一定有穿越来的道理”,好像他们真的为了秉承天命、改天换地而穿越的。
婉儿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虚构的就是虚构的。
无论虚构得多么美好,真正经历的苦恼,只有当事者本人才深切体会。
她眼下实在做不到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什么秉承天命的话,她唯有竭力地让自己的脑子停止慌乱无着的思索,而努力地朝着理智的正路上靠近。
然而,她的理智又让她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那便是,她的前程、她的理想,无不取决于那个人的选择和决定。
这种感觉,可真让人不好受,尤其是,就在不久之前,婉儿还信誓旦旦地想要做那个人身边的强者。
整整一日的光阴过去了,日头从东转到西。
太平公主,不,该说是太平长公主,一去不复返。
婉儿无声苦笑:她在期盼什么?期盼太平去后就能换来武太后的反应吗?
且不说如今已是长公主之尊的太平是否还有闲工夫来搭理她,就是武太后,看到了自己的那缕头发,再听到太平转述的话,又会做何感想?
月上中天,已是晚上了。
婉儿不记得自己枯坐了多久,她奇怪的是,这么长的时间里,居然没有人来打扰她。
比如忠心的小蓉,看不得自己每餐饭少吃一点点的;还有赵永福,几乎每日里都怕自己穿少了衣衫着了凉;还有那个明显对自己添了恭敬乖觉的侍卫统领……
“咕噜……”
婉儿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提醒着她该进食了。
总得填饱了肚子再琢磨接下来的对策吧?——
婉儿幽叹,伸展了一下坐了许久而略觉酸.麻的双腿。
侧耳细听,偌大的别院之中,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格外地静寂,好像正在发生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她背后的房门,此时被从外面打开来。
婉儿闻声回头,那句“小蓉,预备晚膳”也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小”字,剩下的就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噎了回去。
门口处,罩着深色斗篷、满脸肃然之色的武太后,身上还沾着刚落的雪粒子,裹挟着寒气。
婉儿错愕地圆张了嘴,余光所到,瞥见武太后的身后,一个圆胖的人影收起了上面被铺了一层新雪的伞,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得远了。
那个人影是赵应无疑……婉儿的脑袋里此时也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她如何也想不到,武太后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武太后自然看到了婉儿脸上惊诧的神情。
她鼻腔中哼了一声,表现得特别不屑又嫌弃。
然后就在婉儿惊诧得来不及收起的目光注视之下,径直走到了桌前,当然,顺便还把门给甩上了。
外面的寒意被厚实的屋门抵挡了,接着就是木质与木质相触的磕碰声……
婉儿蓦地回神,她此时才发现,武太后之前手里提着一只食盒,刚刚那触碰声,就是武太后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食盒……又是食盒!
婉儿心中警觉。
所以,这是又赐了她饭食了?还亲自来赐的?
婉儿看了看桌上的食盒,又转头看了看立在桌旁、冷着一张脸的武太后,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眼前的情景,和她想象的根本就不一样!
婉儿以为,她那么刺激了武太后,会换来武太后冷宫般的对待,就像之前她被禁在静安宫中一般。
她哪里想得到,她头发也剪了,狠话也撂了,不过才不到一日的光景,这人竟然纡尊降贵地亲至。
那么,这人究竟来做什么的?
还是,只是来亲自给自己送吃的?
因为失了灵光的脑袋里突然被塞进了太多的内容,婉儿甚至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
她就像是真的被吓傻了一样,呆愣愣地杵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武太后初时是冷着一张脸的,待得看到自己进屋之后婉儿居然动都不动,连平素侍奉自己的自觉都浑然忘却了,登时心头腾起一股子火气,腮帮微鼓着,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朕不高兴,朕很不高兴”。
直到觉察到婉儿并不是故意如此,而是好似真被吓坏了,武太后才拧起了眉头,自顾扯开了斗篷的结扣,甩在了一旁。
“傻了吗?”武皇后嫌弃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婉儿倏的合上了圆张的嘴,总算记起了“尊卑有别”,忙躬身拜了下去:“见过太后!”
武太后的眉头立时拧成了一个疙瘩,一把将她扯了起来。
因为两个人身体的接触,婉儿下意识地向后做了个闪躲的动作,但并未躲实。
武太后见状,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她干脆丢开了婉儿,直接坐在了旁边的椅上。
婉儿尴尬地立在远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刚才被武太后拉起来的时候,婉儿还记得初到别院的时候武太后想要与自己如何的情景。
这倒罢了,婉儿不能无视的,是她现下的立场:她已经断发明志过,若是再和武太后如何,那她之前的一切,不就成了一个笑话吗?
可是,偏偏武太后一扫之前的桀骜作派,既没有强与她如何,连气恼的话都不肯说了。
这反倒让婉儿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自顾在椅子上闷坐了几息,武太后气鼓鼓地瞪了一眼还立在那里的婉儿。
这小东西比之前还要纤瘦了……
只这么一眼,武太后的脑中便冒出这样的想法。
然后再怎么看,她都觉得婉儿站在那里,实在楚楚可怜得紧。让这么一个可怜兮兮的小人儿一直站在那里,实在是太惨忍了。
可心里还是生气怎么办?
武太后愤愤地又横了婉儿一眼,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食盒上。
她于是不打算再继续看婉儿,而是忍着怒气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摆在桌上。
两碗面条,两副筷箸,食盒里面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得让婉儿反应不及——
这就是武太后“亲自”赐的饭食?
婉儿眨眨眼,确定眼前的不是幻觉。
在唐朝,面条被叫做汤饼,是再寻常不过的吃食。
这么两碗面条,虽然看起来面筋道、汤汁美味,可也只是面条,而已。
婉儿难以置信地看看面,又看看武太后。
武太后鼻腔中又应景儿地哼了一声,将一碗面退给了她:“吃饭!”
一点儿都不温柔。
婉儿真就听话地坐了下来。
她小心地觑着武太后,见武太后拿起筷箸吃了起来,才也拿起筷箸吃了起来。
不过,婉儿越吃越感觉:怎么这么诡异呢?
尤其,吃面的过程中,婉儿总能觉得武太后在打量着她,好像隐隐期待着什么似的。
婉儿不敢抬头看,她是真怕武太后期待的,是“那种事”。
放在几个时辰之前,婉儿都难以想象,她那么刺激了武太后之后,还会这么“岁月静好”地和武太后坐在一张桌上……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