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陵密码(50)
“年轻人啊,在发觉错误时还能记得致歉。你总比得过这世界上太多人,他们早已发觉错误却一再掩盖罪行。”女娲语意虽带了讥讽,语气却平淡无波,好像活了上万年的生命就该是这么云淡风轻。
“我很担心婷兮的情况,请问上神方便告知我吗?”许陆离感觉自己似乎坐了起来,甚至刚刚碰伤的额头也不疼了。
“我的后代与我的女儿现在有要紧事必须做。这跟你无关,你也不需参与。”
女娲一气把话讲完,许陆离听到也清楚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我知道了。”
“年轻人,你伤得不重,稍待片刻便会醒来。”女娲又补充说道。
许陆离连忙客气道:“多谢上神。我倒不担心我自己,我只担心婷兮。”
“年轻人,你看起来很适合做有蟜氏的女婿啊。”
女娲似乎很开心地说出这句打趣的话,但女娲的语气并不似常人那般张扬自己的情绪。
可这话说起来许陆离又有些担心,毕竟他绝不想胁迫梧婷兮做不情愿的事:“可这......这不算是包办婚姻吗?其实我还没有向婷兮表白,我不了解她的意愿。”
“有蟜氏不可能有‘包办婚姻’,更绝不支持‘包办婚姻’。”无论谈起怎样的话题,女娲的语气总是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既然女娲亲口说出这句话,也就证明了传说中女娲设立婚姻制度之事子虚乌有。更何况,母系氏族怎么可能存在婚姻制度。
但许陆离并不关心考证他不感兴趣的话题,他只对自己重视的事关心。
“我还想请问女娲上神,婷兮也喜欢我吗?我总感觉她好遥远。她的感情好淡,而她的理想更远。”
许陆离急切想要知道他今天还未做出的事该有怎样的结果,到了这一步,他却希望由女娲亲口告知。
“你总不能要求她对整个世界不负责任,她能对特定的人表现的爱也只有这么多了。”女娲淡然回答。
既不无情,更无私情。如果说「爱」是指对特定某人「私有的爱」,那么她从不会放在心上。如果说「爱」是指对广博的事「广阔的爱」。那么她将永远挂记于心。这便是有蟜氏世世代代的宿命,这宿命并无任何悲哀之处。事实上,拥有这种能力,何尝不是最大的幸福。
“我知道了。”许陆离语气似有些低落。他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将担忧说了出口。毕竟如果现在不问,那他以后必定遗憾他此时没有问,并且还会时常活在担忧之中,“我希望婷兮能平安长寿,请问这样的期望不算多吗?”
“年轻人,你多虑了。有蟜氏自会代代安康长寿。”女娲的回答让许陆离安下心来,但祂接着又问,“但如果让你为她做出牺牲,你可愿意?”
“我愿意。”许陆离想也不想,便答道。
“呵,你居然不问具体是什么吗?”
女娲自然并无吓唬人类的打算,而是直接说了出口。
“她将来会做许多事,而你将一事无成。她虽必定成事却也非一帆风顺,你须陪伴在她身侧,让她永无后顾之忧,一路向前。”
“太好了,这正是我想要的幸福啊。”
许陆离感觉自己几乎喜极而泣,终于松了一口气。
许陆离本还以为有什么严重的代价,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忧虑过重了。他发觉自己刚才的担忧实在过于可笑,大概只是因为被一些以往固有认知给误导了。
许陆离顿时感觉心情放松舒畅,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躺下,但在不久之后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41章 心中的幽灵
随着女皇进入雾团中央,成片黑色雾团迅速散去,连同被吞没的女皇身影一起消失不见。
土黄色的广阔河滩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黑色雾气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俞兰亭、梧婷兮竭力哭喊着,一并拉扯着向前奔去。
二人还未走至刚刚黑色雾气消失的位置,就看见从前方不远处又泛起一片深蓝色雾气。
深蓝色雾气迅速向前方蔓延、扩展,正要冲向她们眼前。
俞兰亭和梧婷兮见此情景,连忙后退几步,直至退到相对安全的位置才停下来。
极短时间内,在成片深蓝色雾团中央一个个独立的深蓝色雾团正逐渐脱离而出,不断变幻扭曲的形状向前翻涌滚动着,雾团的颜色虽不比上次黑沉、厚重,但每个蓝色雾团都更倾向于不规则形。
一个个蓝色雾团正向二人靠近,即使像打了马赛克,俞兰亭也几乎看得出它们分别像什么。
这不正是她整天打交道的朋友吗?俞兰亭主修的生物科学专业虽然理论上涉及宽广,但由于学校原因更倾向于海洋生物研究。
呆愣在原地的俞兰亭此时心力交瘁,仿佛整个人都死掉了。
她这才发觉女皇刚刚所说是什么意思,女皇肯定杀过人,而她做过许多实验,这是让她们对自己的杀戮行为负责吗?
俞兰亭转回头望定梧婷兮:“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这可能是针对我们以往所做的杀戮而产生的东西。看来你应该是我们三个之间情节最轻的一个,那这次也只能我先过去了。”
不等梧婷兮做答,俞兰亭迅速向前奔去。
“你回来。”梧婷兮在俞兰亭身后叫喊。
俞兰亭不顾身后梧婷兮的呼喊,只盯着眼前奇形怪状的蓝色雾团不停扭曲着姿态向她袭来。俞兰亭这时想起女皇刚刚主动进入黑雾的场景,她心中除了惊恐万分,却更为女皇感到心痛和愤懑不平。
或许只是出于壮胆,俞兰亭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大声叫喊:“这不公平!我本以为我到乾陵里这一系列超出我以往认知的经历,足以证明这世界上一定有某种规则保证基本的公平正义。然而,这不公平!如果你们觉得这算公平的话,那么凭借你们这几只浅陋生物的歪曲认知,你们自认为的所谓公平也绝不是普遍的公平。”
俞兰亭间歇换了口气,依然直直盯紧前方的不明物体:“我从小怀揣热爱生命的态度热爱生命科学。可我作为人,即使我自己不愿也必须在人群中生活,我学习生物专业总会背离初衷做不得已之事。我甚至知道我所学一切已经按照人类的设计做出了改造,人类总以人类为中心,我并不认同他们所灌输的观念。是的,我承认我跟随了错误的方向,也做了错误的事情。如果你们针对我的所作所为,那毕竟说得过去。但刚才之事,我必须立场坚定说清楚。你们针对则天皇帝,这一定完全不公平。”
俞兰亭说起自己时还有隐隐愧疚和感伤,但说到女皇反而只剩余一腔愤懑不平。
“真正的政治家不以个人私怨杀人,而是为国家而杀人,被政治家杀死的人也不因别人而死,而是因他们自己的罪行而死。更何况,由于则天皇帝执政而死的人数本就少之又少,但在当时横跨七至八世纪的数十年时间内,由于则天皇帝真心愿为全天下人利益着想并兢兢业业不懈努力因而存活的人根本不可计数。真正普遍的公平本应该定位于最广泛群体的良知与真心,而不是极少数人的一己之私。如果你们仅仅凭借个人私怨,而对最善良的人施加暴力那才是最大的罪行。”
女皇离开之前给予的资料包括整个地球几十亿年来所有时间所有地点发生的全部事件,甚至细化到每个微观粒子的变化过程。
俞兰亭现在轻而易举就已经看到在女皇年代发生的一切,甚至于当时每处角落发生的被史学家认为微不足道的群众小叙事。
封建史学家抹去记载的女皇所做对整个天下有益、造福更多人的事何其多也,而封建史学家污蔑造谣女皇根本从未做的“恶劣”之事,甚至于完全无中生有、颠倒黑白、正话反说的事又何止一件两件。
俞兰亭只感觉到更多愤懑不平:“我敢凭我自己的良心保证,如果让当时七至八世纪曾经生活在这整片土地的,包括不识字的、任何年龄和性别的人在不承担任何事后责任情况下,去匿名表示赞成或是反对则天皇帝,那么她一定会以超过90%的票数得到赞成。只有极少数无病呻吟的贵族,才会凭借自己私人恩怨和个人浅陋甚至歪曲的观念去恶意诋毁那样一位永远愿意真心为全天下最广泛群体谋福祉,并为此坚持不懈做出努力的优秀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