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六·九是九五啦(10)

看着妹妹安静憔悴的睡颜，竹五忍不住一阵心疼。竹九虽然不能说是她带大的，却实实在在是她看着长大的。兄弟姐妹里两人相处时间最多，感情也最好。虽然后来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了那么些微妙的变化，但竹九在她心里的位置一直是不可动摇的。

握住竹九放在被外缠着绷带的手，竹五轻轻的低喃道：“小九，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竹九身上那点儿毛病，在整个竹子家都算不上什么秘密。在她还小的时候，几乎是竹五到哪里，她便到哪里，即便是夜里，也多是睡在竹五的卧房里。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只以为她是对这个五姐亲近，小孩心性，可时间久了，才慢慢发现，竹九完全是担心竹五。

她对竹五的不放心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是竹九跟着她老娘回家省亲。虽然她娘亲也是竹家血脉，但却是分支出去已久，大部分亲眷都在某个凡间界隐居，这探亲便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够回来的。

开头几日，竹子娘看自家孩子闷闷不乐还道是一时不习惯，可是越到后来越是心惊胆战。竹九不玩不闹，任凭三哥六姐连同一堆表哥表姐怎么逗她都不笑，一人呆着的时候不是发愣就是来回踱步。她自小沉静内敛，这时候却分明的焦躁不安。

竹子娘不放心，问孩子怎么了，竹九吵着要回本家见竹五。竹子娘一听是这么回事，也就没放在心上，安慰了两句，说是过几日就回去。可这过几日就偏偏过出了差错。

等到竹九终于煎熬着回到本家后，得到的却是竹五去鬼界采花中了毒正在昏迷的消息。

那时候竹五已是成年，而竹九才十二三岁的模样，谁能想得到一个孩子会有这么大的责任感？

竹九执拗的要陪着竹五，竹家长辈自然是没有办法，想到两人亲厚还一番安慰，结果等到第二日再去看，真真是将竹茵都吓个半死。

竹九坐在床边的竹椅上，双目赤红又无神，显然是一夜没睡，而那被她咬在嘴里的拇指竟已然露了白骨。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衣服上都是血迹，双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抓痕咬痕，血肉模糊，她自己却还好似一无所觉，烦躁的用已露了指骨的食指去抠竹椅的把手。

这种景象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吧。

竹子老娘定力不好，当场一声惨叫，“我的九儿，你这是怎么了！”

竹九这才意识到屋子里来了人，从容安静的起身请安。

竹茵毕竟老道，一下便看出了事情不对，请了族里的医师给她处理了伤口之后，又一份拜帖，托到了药君那处。

药君看后捋捋胡子表示无能为力。世间心病最是难解，若论对症下药，心药纯属扯淡。药君斟酌一番，只说竹九姑娘忧思过重，心性不稳，焦虑神损，抑郁于内，故而才自残以泄郁结。

最后结论：九姑娘不能受刺激啊。

大约应该是别刺激五姑娘才对。自此，竹家老五和老九的命运，算是绑到了一块儿。

竹五虽然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些，但后来时间久了，隐隐约约还是有些了解的。她虽然原本不爱出门，但性喜花草，偶尔还是会出去转转，只自从知晓这件事后，便很少出门了——即便是有，身边不是跟着竹九，便是陪着望天仙君的。

直到后来她慢慢表现意属斯生，而小九又入了那什么组织开始忙碌起来后，两人才稍稍疏远了一些——说来也就是晚上不再睡一处罢了。

竹五自小无忧无虑惯了，性子不是个会多想的，即便是当初恋慕望天仙君那也委实有几分少女情窦初开的单纯。故而到了后来，被自家堂妹莫名其妙的夺了身子，又被逼迫断了念想，她还一直有些恍恍惚惚的回不过神来。没有去深思两人的关系究竟会变作怎样。

倒是如今，昨日六妹的一番话让她觉得十分之纠结。她想了挺久，最后还是决定要问一问小九是怎么看待她俩的问题的。

虽然小九说喜欢她也算有了肌肤之亲吧，但就目前的关系来讲，她们貌似还是姐妹吧。

第一次，竹五为了一件事忧思满腹又惶然不安。她连自己的想法都弄不清楚，更别提竹九的了。

竹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入夜很久。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到手上的几分疼痒，倒也不是十分难受。

微微转了头，便看到床边趴着的人影。她原本晦暗疲惫的眸子顿时柔亮起来，伸出自己还缠着白纱的手，覆盖到竹五单薄显瘦的肩膀上。

“五姐。”她轻轻的唤她，想让她上床一起休息。

竹五迷迷糊糊间醒过来，看到的便是竹九有些憔悴但依旧温雅柔和的面容。她看着自己的双眸即使是在黑夜里也那般明亮，而那眸间深处仿佛要溢出来的柔波更是让竹五第一次有了别样的感受。

她不知道胸口间仿佛要随着那眼底的柔情而化开的感觉是什么，微微的刺痛与麻痒，并不好受，却又不叫她讨厌，只觉得原先堵着的一口气突然松了。

“小九，你怎么样了？”她揉了揉眼睛，握住对方的手，关切的问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竹九不曾说过，自己最爱的，便是她刚刚醒来的模样。懵懂又单纯的模样，配上的却是慵懒又勾人的神情。泪眼迷蒙，面容倦怠，声音软糯，体态舒缓。

此刻的竹五，仿若雨后初霁之下似开未开的梨花，韵味淡而远，颜色纯而艳。

她总是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甘冒天下之大不违。

竹九轻轻笑了一下。她的笑带着竹子的淡雅，这实在是件十分神奇的事。

竹五刚刚转醒，脑子并还没有转得开来，便见着对方柔淡的对自己一笑后，倾身过来，亲吻她的唇。

呆了一呆，第一次对于这样的亲近，对于这种无法定位在姐妹意义上的亲密感觉到了慌乱。她原本不在意不去想的事突然那么清晰又突兀的让她烦恼起来，无法保持先前懵懵懂懂得过且过的顺其自然。

她好想知道，小九到底是怎么想的。

微微退开身子，竹五避开那将要深入的亲吻，咬着唇望向竹九，欲语还休。

两人此时都已完全清醒。

竹九被避开后不可遏制的升起了几分失落，勉强笑了笑回道，“五姐放心，我很好。”

这样失落的笑容竹五不止一次的看到过，但那时候的她从来都不曾深入的去想过，此刻却莫名的有几分感同身受的苦涩，下意识的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心口。

“小九，”她自觉愚钝，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问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如今，算是什么关系？”

她这样认真的神情，让竹九觉得陌生，却终于一声叹息，知晓这日终于还是来了。无论五姐如何懵懂，终于也会有这样一天，能够仔细的思考这件事。即便，那前途未卜的未来对于她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五姐以为呢？”竹九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的反问。

她自认为说的很清楚，从那天，或者说那天之前，她的态度就一直十分明确。姐妹，从来非她所愿。她要的是五姐的身心，是她全副的依赖，是她全部的牵挂，是她，唯一的爱。

竹五总觉得妹妹的神情太过令人痛心，抓紧胸前的衣服，她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人，直到那期待的眼神渐渐晦暗下来，才缓缓的低了头，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竹九苦笑，却仍旧不肯死心的问她，“小九那般待五姐，五姐为何不拒绝？”

她若是有半分推拒，半分不适，半分不愿意，她都会停下来的。竹九知道自己的卑鄙，利用她的无知试探的索要她。但五姐毫不反抗，半推半就的态度，真的让她以为自己是会有机会的。明明有人告诉她，从身体开始的爱恋，也不是不可能的。

竹五微微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因为，总觉得，那个时候的小九，好像要哭了的样子。”

她不想看到小九哭泣，更不想她因为自己掉眼泪。看到小九哭，她也会好难受。

竹九蓦然一痛，神情凄然。她除了伤痛自己终要无疾而终的恋情之外，更多的是愧疚。五姐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而她是怎样对待五姐的呢？

自从懂事开始，陪着自己最多的，便是五姐。小时候的自己，孤僻又难以相与，性子与竹家格格不入。五姐从来不曾嫌弃过她，耐心又温柔。即便自己偶尔都冒冒失失的，对于她的事却时时记挂在心上。她只想着，等长大以后，要轮到自己来照顾她，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