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静静地靠在中岛台上,目光落在不知名的某处,看起来像是在发呆,神情却相当高深莫测。
洗完澡出来的江寻瑶快速扫视了一圈客厅,没看到人,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连带着脸颊上滚烫的热度都散了几分。
她趿着拖鞋,大摇大摆地挪去了厨房。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顺手就摸上了开关,灯一亮,三五米开外突然显现的人影差点儿没将她吓个半死。
“大半夜的,黑灯瞎火杵在那儿,是想吓死谁啊!”可惜,江寻瑶恼羞的话语还没出口,对面那人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了句,“你究竟在演给谁看?”
江寻瑶一愣,脸色唰得一下就变了。苏锦说的没头没脑,江寻瑶却听得明明白白。她迎上她的目光,凛然不惧,“你就那么自信,我是在演戏?”
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苏锦不适地半眯起了眼,然而她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江寻瑶身上,锐利的目光像是要一下子将她看穿。
四目相对犹如短兵相接,没一会儿,江寻瑶隐隐有种被人眼拍了X光的感觉,她咬紧后槽牙,冷笑连连,“是,除了爸爸妈妈,你和我,再没有人知道,那玉镯是我亲手送给你的。可那又怎样?”说到这里,江寻瑶颓然地垂下了眼眸,傲然的神色随之黯淡下来,像自嘲一般低声呢喃道,“你还不是一样,弃之如敝履。”
剖心的人明明是江寻瑶,苏锦却蓦地垂下了眼帘,眸底的痛色一闪而逝。她反手扶住了中岛台,才不至于让自己连站都站不稳。
当年,她迫切地想要摆脱掉当时的一切,离开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一样东西都没带走。
她清楚地知道,从她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江寻瑶给予她的所有善意都将被她亲手推入深渊。可即便她也曾挣扎过、纠结过、犹豫过,但最终,她还是自私地选择了自己。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在江寻瑶明媚柔软的世界里所留下的短短一笔,竟是如此的锋利,甚至于动摇了她灿烂人生的基石。
尽管苏锦只是垂眸不再看自己,脸上冷冷清清的表情纹丝不动,江寻瑶却感觉时光一瞬间倒流回了十五年前。
那时的苏锦,因为年纪的缘故,还不能很好的掌控自己的情绪。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常常会因为不堪重负不自觉地流露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巨大恐惧和痛苦。
除此之外,她眸底还隐约藏着江寻瑶看不懂的厌恶,她仿佛厌恶极了世间的一切,而这其中,也包括她自己。那时候的她就好像是游离在人世边缘的亡/命徒,随时准备与世界同归于尽。
江寻瑶只知道她接连失去了双亲,却并不清楚这期间她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她虽看不懂她眸底复杂的情绪,却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
每到这个时候,江寻瑶总是忍不住想要倾尽全力让她快乐起来。
即便是现在,她用了十五年都未曾痊愈的伤疤才刚被残忍的揭开,丝毫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的觉悟,就仿佛已经长在身体里的本能一般,她仍是忍不住想要将她护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不管你和爸爸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我只要你告诉我,两年前,你们达成协议这件事和爸爸出车祸之间只是巧合。无论是真是假,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江寻瑶几乎就要将心底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之时,苏锦缓缓抬起了眼眸,方才在人世边缘徘徊的那一遭只在瞬息之间,她从身后拿过一个小巧精美的漆器首饰盒,托举至江寻瑶面前,“十五年前是我不对,现在,我想用它换回当年那只玉镯。”
闻言,江寻瑶瞬间变得出离的愤怒,就像是突然被惹毛的猛兽,连眼眶都是红的,“呵呵,你不想要就扔下,想起来了就随手买件一模一样的换回去!苏锦,你当我是什么?垃圾保管员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江寻瑶:“苏锦,你当我是什么?”
苏锦:“当你是我老婆!”
有糖有糖!拒绝承认玻璃糖!
锦瑶毕竟十五年未见,她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恩怨。不过,请相信,所爱隔山河,山河皆可平。
有那么多催化剂和神助攻,她们很快就会在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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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苏锦望着随时准备第二轮喷火的江寻瑶, 沉默不语。
她不断在心底反问自己:你到底当她是什么?
一遍遍的问,得到的答案却始终只有一个,她很想告诉她:她希望可以像十五年前, 她对她那般, 一心一意地将她放在心尖上, 用命去呵护, 无关乎她对江叔叔的承诺。
只是,如今, 她真的有说这话的资格吗?
哪怕是反驳她也好,只要她再多解释一句,她就既往不咎。可她就是迟迟不肯开口,江寻瑶简直快要气炸了,她想不通这世上怎么就能有人自以为是到这个地步, 以为用一句轻描淡写的“是我不对”就能一笔带过十五年的光阴!
她感觉自己分分钟就能炸成一朵烟花,偏偏面前那人却仍是一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嘴脸, 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欣赏一场不大合心意的烟花表演。
恨得牙痒痒的江寻瑶,一步跨到苏锦面前,将她随意搭在肩背上的浴巾一把抽走,然后二话不说, 嘭的一声, 摔门离去。
冲出厨房后,江寻瑶脚下不停,没有半分犹豫,转身就钻进了卧室,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巨响。
她将沾染了苏锦气息、入手温湿的浴巾胡乱裹在枕头上, 抡起拳头左右开弓,“打死你个没良心的!”
那咬牙切齿的劲儿就好像真的拳拳打在苏锦那个讨厌鬼身上。
苏锦莫名被扯得往前踉跄了一下, 深邃的眸子里浮起片刻的茫然,直到耳畔接连传来两声怒气冲天的巨响,她才堪堪收回了心神。
她垂眸盯着地面,灯光在她脚下斜斜拉出一条孤独的影子,她扯着嘴角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无论再怎么弥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她知道她不想见她,恨不得随时将刀抵在她脖子上。
她也知道她怀疑她,恨不得直接扒开她的脑子取出记忆。
她更知道她讨厌她,恨不得剖开她的心看看是否是黑的。
即便如此,她仍心存侥幸。
她告诉自己,就算她再怎么不想见她,也还是愿意跟她同处一个空间。
她安慰自己,就算她再怎么怀疑她,即便找人在背后调查她,放着那么多知名调查公司不用,却偏偏挑中了一家野鸡公司。
她欺骗自己,就算她再怎么讨厌她,一旦遇上外人的试探和挑衅,她还是会默契的站出来配合她一起演戏。
到底是她自作多情了。
*
窝在沙发里凑合了一晚的苏锦是在噩梦中惊醒的,除了刚睁开眼的一刹那,眸底不受控地泛起骇人的惊惧,转瞬之后,又重新归于平静。就仿佛这样的场景她早已经历过千百遍,甚至于阴刻在了骨子里。
她随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透着窗帘缝隙,日月交接的光影缓缓在房间移动,苏锦一半身子隐在黑暗之中,另一半身子沐浴在朝阳之下,就像是聚合了人世间所有黑白正反的矛盾体。
就算是夏天,凌晨四五点钟,天色也才刚刚破晓。静坐沉思片刻,苏锦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毕,进书房之前,她到底是没忍住,鬼使神差的推开了隔壁的卧室门,她半倚在门边,远远的盯着床上江寻瑶的睡颜出了会儿神。
短暂的“和平”共处,就像是从灰烬里零星蹦达起来的火星子,嗞得一下引燃了暂时偃旗息鼓的易燃品。
如果,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那这次就换她来创造一个全新的。
*
江寻瑶醒来的时候,苏锦已经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似乎只有随意摊开在沙发角落里的薄毯子,独自坚强的证明着这里曾经有人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