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番外(102)
闻素模样没有多变,仿佛这是在预料之中一般,阿舅一脸的失落与痛惜,酱酱脱了力似得坐到了椅子上。
“此事,本君会从长计议,到时候,麻烦药君您来一趟云中之国。”
“自然自然。”药君慌忙点头,神色凝重而恭候。
闻素站了身,看着我问道:“念儿,跟我回云中之国可好?”
过去我是不愿意回去,现在却是没有必要回去了。
对着她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本君至多也就十四年,没有必要让族里太多人知道还有我的存在,虽然知道让你不要麻烦是不可能的,但本君还是说一句,不要费太多心思在本君身上,本君已经做好打算了。”
她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只对着阿舅道:“我们先走吧。”
阿舅犹豫的点了点头,看着我安慰道:“阿念,你放心,阿舅与你阿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点头,和声答道:“嗯,阿舅,你也且宽心,莫要强求。”
他艾艾叹了半口气,缓着步子跟在闻素身后。
药君道了礼,也跟着急急的走了。
只有酱酱在椅子上好像还没有缓过来,望着我的眼神很是愤怒。
“阿念你!”她开口便是怒气冲冲的语气。
“酱酱,你走吧,”我对着她轻笑,“还是说,要看我与徒儿是怎么双修的?”
她被我噎了一句,脸上终于带了红晕,轻啐一口,咬着牙道:“你就继续疼你的好徒弟吧,这就是典型的被卖还帮着数银子。”
她满腔怒意的甩袖离开,带着一阵风。
这书房里,终于只剩下了我与怀梦。
不知为何,此下我又忆起了阿姆的话。
她的那句,阿念,情是个碰不得的东西。
终于让我在情缘消尽,死劫在即的这一刻,透彻明晰。
她是为了我好,说得太对。
可惜,也因此让我对于情之一字太过在意与执着。
走到这一步,不是任何人的错。
过往,我不信命,现下我却只能说,一切皆在命理,万事都有天意。
“怀梦,”我的心很平和,没有一丝的波澜,“这两天,你的身子太过受罪,师傅无能,经不起再折修为,只好委屈你了。”
“不,你不要这样说,师傅,”怀梦抓着松了抓着我衣襟的手,理了下复又散落下来的发,轻柔笑道:“你不要这样说。”
她的笑虚弱而恍惚,没有一丝的真实感,脸上是令人怜惜的迷惘。
“嗯,现下我们去洗身子可好?”
她昨日跌了几次,夜里一直昏迷着,也没去净身子,应当是有些不舒服的,我也在旁边坐了一夜,身子也不甚舒爽,自然是要先去泡泡池子的。
她点了头,从我腿上滑落下来,不稳的站了一旁。
我不知道,是她扶着我,还是我抱着她进得泉室。
只是,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
怀梦的动作很轻柔,将我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的脱下。
及至我全身赤裸后,她却站着不动了,呆呆的望着我的身体。
过往,我在她面前不知羞耻是何物,如今到不如说不在意。
我晓得,自己的身体现在当是如何的难看。
从左手至胸口连及整个背部,都是烧痕。那伤疤狰狞而丑陋,过往,我每看一次,便痛一次,如今,却再也难以感觉到。
“师傅,”她的面上都是疼惜与自责,大大的眼里一下便晕了水,双手捂了唇,仿似又要哭一般。“师傅,对不起......”
可是,她没有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怀梦,”将右手置于她的发顶上,轻轻的揉着,“你不要说对不起,是师傅自己的原因。”
只是我,自作自受而已。
她一直在摇头,却再也没有说出过一句话。
我,曾经有一个梦,想要带着怀梦与孩子,玩遍所有好玩的地方,吃尽所有美食与美酒。
我,原本以为,我有无尽的时间。但是,这个梦就如同我过往的每一个一样,消逝得不留一点痕迹。
大概,等到你的心中再也没有一个当初的梦时,你才能大彻大悟。
师傅,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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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机书番外
世间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僧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机书觉得自己算不得虔诚的信徒,却在这一年,着实替他人体会了一把佛教所说的,世间八苦。
及至真相大白的一日,他心中的惆怅愈发满溢。
怀梦在扶桑,他见得并不多,但是,每每相见,看到的都是一个被病痛与药物折磨着的病弱孕妇模样,那瘦弱的身子,恍惚的神色总是让人觉得,这姑娘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躯壳。此为生苦的起始。
不论是神是仙,是精是怪,是妖是鬼,只要不是凡人,总能避开老苦。而他,在三哥的寝宫里眼见着桑竹现出的那种老态龙钟的病态,受尽一切老去的痛苦,才晓得,这折磨,桑竹每月都要受一次。
怜玉,怀梦,桑竹,甚至是,他的三哥,都饱受病苦的折磨,从心理到身体。他看在眼里,体会不到,却也总能攒出泪来。
怜玉与怀梦,是爱别离苦,三哥之于桑竹,是怨僧会苦。
怜玉求怀梦不得,桑竹求怀梦不得,三哥求桑竹不得。
五阴炽盛,世间兼苦。
不过,情之一字罢了。
由情而始,至情而止。
求不得,便放不下。
机书自觉体会不到他们的痛苦与欢喜。
如果,这之中有欢喜的话。
但若是没有欢喜,究竟是什么让这些人,自愿的去追求那难耐的痛苦?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那株小草能因着情却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情来。
不过是,一人对另一人的折磨,不过是,自己对自己的折磨罢了。
他偶尔也会有不真实的感觉。
一向醉心与于权势的三哥,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因着桑竹,几次三番的违抗父王的命令,甚至不顾好不容易才抢过来的储君位置。
这是他所认识的三哥么?
那个长他将近两万岁的怜玉,拥有着看透俗世的目光,那是因着时间所累积下来的智慧,却栽在一个不过两百岁的姑娘身上。所谓,千年道行丧,再合适不过。
那个言笑依旧,却已经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人,单纯的脸上,不再有洒脱。原先总是带着诱人挑衅的眸子,再也看不到亮色,仿佛一扇镀上了琉璃的窗,固守着一个不能实现的梦。
那是,他所认识的怜玉么?
都不过是,情之一字罢了。
谁是谁的劫?
心中妄念丛生,方才有劫。
不过是,一个我愿意而已。
机书仍然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怜玉的场景,那是在大哥被封为东海储君的宴席上。
他是父王的第十三个儿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那时还不过一千岁,在人间便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整个宴席上,除了他,便只有一个白衣翩翩,言笑晏晏的怜玉神君是个孩童模样。
他之前便已经听说过这位神君了,只知道是个让人头疼的人物,可当他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亲近。
这场宴席,最终因为大哥对着白泽神君的纠缠而被这号称天界诨事双人组弄得不欢而散,宾客与东海都很是狼狈了一番,只有他,觉得庆幸。
那之后,他便与怜玉和白泽结下了交情。
这两人让他无奈,恐惧,却仍然止不住的亲近。
一晃三千多年,期间隔了最久的一次,是两百年未见,再见面时,那怜玉终于长大,身边也不再是白泽,而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女娃娃。
他的惊讶和怪异,并没有持续多久,东海一日游,只道怜玉果然还是怜玉。
只是,那时的他没有意识到,怜玉已不再单纯的只是怜玉而已了。
他仍然记得,那人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抱在怀里,现着温柔和煦微笑的模样,在扶桑顶的第一缕朝阳下,透彻干净。片片墨绿的扶桑叶,散着淡淡的金光,让她光芒万丈。
现着想来这便是命。那时候,大约连她自己也未曾料到,那孩子会是她的劫。
在怜玉将怀梦带回云梦泽的两个月后,机书再去看她时,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