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穿的仍是昨夜那件薄薄的粉色衣裳,屋檐上吹过带着凉意的风,冷得君怜直哆嗦。
这人,居然就这么在这睡觉,不怕得风寒吗?
“柳公子,柳公子,醒醒。”
柳长安睁开迷蒙的双眼,眼前便是抱着手臂站着的君怜,脑子忽的顿住了。
“君……君姑娘…”
“柳公子,随我回厢房,这儿凉。”
“啊……哦…”
柳长安乖乖跟在君怜身后,醉酒后的脑子还是有些不分明,君怜停住了步子,柳长安还是继续往前撞了上去。
身体快于脑子,将身形不稳的君怜揽进怀中,免得她再次摔倒受伤。
“长安,软玉温香在怀,也得等回房哪不是。”
前边传来调笑声,柳长安才知道君怜为何停了下来。
“王爷。”
“长安又忘了,在这该叫我公子的。”
不知为何,柳长安听着皇甫端的话,内容与昨夜基本一样,可说话的语态,却是有了不小的变化。
“王爷,你的令牌落下了。”
一道满含无奈却又带着笑意的女声响起,柳长安便眼看着面前的端王爷擒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转回身,与来人低声耳语。
没记错的话,来人是昨夜的那位花魁,没成想竟是端王爷拿下了花魁的初夜,可在酒桌上,端王爷不是还说要帮那朱渚拿下花魁的吗,怎么……
不过这位花魁的美色,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抵御的。
君怜推攘着揽住她腰肢的手,想要挣开禁锢着她的怀抱。
“对…对不起……”
反应过来状况的柳长安马上撒了手,撇过头去,不敢看貌似有些生气了的君怜。
“柳公子,王爷,云姑娘,怜儿先回房去了。”向三人褔过身,君怜垂首绕过回廊,往楼下走去。
皇甫端伸手在柳长安眼前晃了晃,“别看了,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呢?”
直到君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柳长安才收回了目光,而后,咚的一声,抱拳跪在皇甫端面前。
“王爷,长安有一事相求,求王爷成全。”
弯伏下身,凑在柳长安耳边,皇甫端笑道,“让本王猜猜,长安是想为怜儿姑娘赎身?”
“是……只是属下身份低微,拿不到怜儿姑娘的籍书,故赎不了身……”
收起脸上的笑意,皇甫端背过手,“你今日求于本王,就该知道,欠下的,不止是一个人情,本王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好好考虑清楚。”
端王爷果然不是传闻中那个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这般深藏不露,隐藏自己。
朝堂之上,无论何时,争斗都不会停歇,既入了朝堂,她柳长安也逃不掉,势必会卷入争斗漩涡。
只要尽快替君怜赎身,效忠于端王爷又如何,况且,借端王爷之势为君家翻案,想必会更加容易。
“长安明白,但求王爷成全。”
“好。”
皇甫端打了个响指,一道黑影从几人头顶的房梁处跃下。
“拿着本王的令牌,去户部取流云阁怜儿姑娘的籍书,快去快回。”
“是。”
眼前一闪,皇甫端手里的令牌与黑影皆消失不见了。
“长安叩谢王爷。”
将跪在地上的柳长安扶起,皇甫端的神情已变回平常言笑的模样,“长安莫要拘谨,今后长安与本王,当以朋友相处。”
“是。”
柳长安身为将军,手下可供自由驱使的兵少说也有一万,再加上与赋国一战,所占功劳最大,今后可谓前途无量,拉拢这样一位年轻的将军,益处不会小。
“端王爷~您要的卖身契,曦儿和怜儿的都在这了,您这一次,就要走了两个姑娘,一个还是才露眼的头牌,妈妈我啊可是亏大了呢。”老鸨从屏风后端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桌上推向坐着喝茶的皇甫端。
柳长安站在一旁,伸手挪过木盒,打开翻开了几眼,又重新合上抱在怀里。
“妈妈且记得,今日来的不是端王爷,而是一个叫云端的风流公子,以后,少不了流云阁的好处。”
皇甫端放下茶盏,起身离开。
“是是是~端王爷放心,妈妈的嘴,严实着呢,王爷慢走~”
跟在皇甫端身后一步之距,柳长安没有掩饰地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王爷,您用令牌在户部拿出了怜儿姑娘的籍书,不是就暴露身份了吗?”
皇甫端回身,打开木盒取出云曦的卖身契,而后拍了拍长安的肩,“户部尚书是本王的人,长安无需担心。”
“好了,本王要接曦儿回府去,长安可也别让怜儿姑娘干等着了。”
低头看着盒中君怜的籍书以及卖身契,柳长安只觉得这端王爷深不可测。
第5章 安置
问了声正在打扫回廊的小厮,柳长安便往后院去了,听小厮的话,楼里除了花魁住在顶楼阁,其余姑娘们的闺房都在后院。
拐过一道墙,柳长安停步驻足于假山前,望向院子西处的水井边,君怜已经换下了昨夜的粉色衣裳,穿上一身粗布麻衣,伏着腰揉搓手里浸湿了的脏衣物。
将木盆中的脏水倒进水沟后,君怜拎过旁的木桶,抓着相连的麻绳,把木桶慢慢下放到水井中。
井水没过桶壁,君怜踩住麻绳打了结的端头,有些吃力地一点一点往上拉,受了伤的膝盖在打颤,鬓角滑下豆大的汗水,湿了衣襟。
手间忽地一松,下一刻,装满井水的木桶便被提出了井,未等君怜抬起头,怀里又被塞了一个木盒,只得懵懵地伸手抱住木盒。
“君姑娘,籍书与卖身契都在这木盒中,你已恢复自由身,我随时可以带你离开。”
柳长安放下水桶,退后一步,等着君怜的回应。
君怜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木盒,嘴唇翕动,却是发不出半点声响。
“且回房收拾收拾,我就在此处等候姑娘。”
半柱香时间过去了,柳长安才见到君怜转过身前看向自己的眼眸中,包裹着自己读不懂的千思万绪。
只提了一个不大的包袱走向柳长安,君怜轻启薄唇,“柳公子,走吧。”
拿过君怜手中的包袱挎在背后,柳长安落后君怜半步,跟在她身边,随她一同离开了这个对她而言满是屈辱的地方。
出了流云阁的大门,君怜没有停下脚步,柳长安也不问,只亦步亦趋地在旁跟随。
走了半个时辰,直到城角坍败的一片屋子映入眼帘,柳长安才算是知晓君怜想要去的地方。
君府大门上的封条已经被人拆下,大门敞开着,门前的杂草碎石也不见了踪影,君府的匾额也正正地悬在上方。
“君府的地契暂时放在了我的营帐中,晚些时候我会拿与你。”
“你……”君怜望进柳长安的眼,想问的太多,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柳长安回望着倒映着她的那双眸子,泯然一笑,而后掀开衣摆,抱拳单膝跪在君怜前方,“我说过我的命是你的,是君家的,我会替君家翻案,也会夺回本属于君家的东西,也一定会好好守护君家二小姐君怜,在此,柳长安立誓,望君丞相与君夫人在天之灵明鉴。”
“你…可信我?”
君怜死死握住君栖的玉佩,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往下落,“柳公子……你不必如此…”
“你,可信我?”
这人,是真的十分执拗……
执拗到让她萌生出,在这世间,她似乎重新有了依靠的荒唐念头……
“我信…”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愈发清晰,吁的一声,停在了君府前。
“将军!”石索慌忙从马上跳下来大喊道,“可算找到你了,你果真在这,欸……”
看到自家将军跪在一女子面前,石索脑子忽然转不过弯了。
“慌慌张张地找我,是军营里出事了吗?”柳长安站起来,眉头也跟着蹙起。
“哦哦哦对!”石索一拍脑袋,才转回了他的来意,“皇上下旨召见各位将军,听说是赋国大皇子亲自押送今年的贡品前来,皇上需要挑选一位将军陪同礼部侍郎一同招待赋国大皇子,将军你赶紧进宫吧,杜将军他们应该都快到了。”
转头望了一眼君怜,君怜已擦干了泪水,对着柳长安点了点头。
“石索,替我安置好君姑娘,有何差错我定找你算账!”
“放心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