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沉默着点头。
荀粲坐下开口说:“将军,我们有分寸,您不用担心。”
闻彦淮忽然大笑几声,把凌紫冥端来的水一饮而尽说:“你们几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分寸?我十二岁参军,在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快三十年了,我告诉你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才是该走的路,别想着什么邪门歪道的! ”
墨枫异失笑道:“我们没想什么邪门歪道,你可安心吧。”
“就你们这样的,让我安心?”闻彦淮恨铁不成钢,“尤其是你墨枫异,我跟你说荀粲以前可是规规矩矩的,你一来倒好,让他跟着你一起瞎闯祸! ”
墨枫异白了荀粲一眼说:“我怎么就拉着他瞎闯祸了?”
“呵,在皇城里面你就敢打死人,出了皇城更是无法无天,什么事都敢瞒着我了?我们以为皇上让我来是为什么,还不就是看着你们的! ”闻彦淮抓住墨枫异的胳膊,晃了晃,“你当时把人打死,以为就这么算了?还不是我和你爹把事情压下来的! ”
墨枫异沉默了,其实他当初也挺好奇的,为什么他打死了人,虽然是个不相干的小喽啰,但也好歹是条命,怎么就没人管他呢?
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墨显在从中打点,可是他没想到这居然还有闻彦淮的关系。
闻彦淮再说:“小子,你心里要真的有数才行。”
墨枫异勾了勾嘴角,也回拍了拍他的手臂。
“有数着呢。”
闻彦淮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我知道明天交接肯定不会顺利,阪奈人不会这么放过通州的,咱们不能打草惊蛇,都给我小心着些。”
墨枫异重重地点了点头。
花遣子再看到那抹红色身影的时候,有一瞬的恍惚。
“花公子大晚上的这么清闲啊?还出来闲逛?”
殷霓虹咬着一根长草,靠在栏杆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花遣子眨了眨眼说:“殷姑娘不是也没休息吗?”
殷霓虹慵懒地仰起头:“听说那个骗子今天出城了,你没去?”
花遣子知道她在说墨枫异。
“枫异有事,现在已经回来了。”
殷霓虹依旧是笑脸盈盈:“哦...你还是他最好的朋友呢,他跟荀粲一起出城,都没说带你?”
花遣子清淡地开口:“今日出城是因为荀公子祭拜先父,枫异同去。”
殷霓虹看着他解释,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殷霓虹把衔着的草拿出来,手指灵活地把它挽成了一个草结:“你说这都冬天了,这草这么还没枯呢?”
“冬日虽冷,然而万物荣枯有度,这花草若是顽强,自然不会屈服于寒风。”花遣子眼神温和。
“世事大梦一场,人生几度秋凉。”殷霓虹轻哼了一声道,“他墨枫异有本事,有能耐,我认还不行吗?”
花遣子有些找不到她说话的重点,东一句西一句,似乎只是莫名地想发泄。
“枫异他.......”
花遣子刚开口,殷霓虹就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这次来你们北易,来通州,就是为了我娘一手创立的新雁过妆楼。我知道这些年我娘不在之后它就开始败落了,不行了...但我不甘心,才想着来这里,能够吸纳新的力量,我能让别人看看我的本事,我不比我娘差,我也能撑得起新雁过妆楼。”
她说着有些哽咽,然后忽然擦了一把脸恍然到:“我干嘛跟你说这些。”
花遣子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直到殷霓虹说这么一句他才开口:“殷姑娘说什么都好。”
殷霓虹忽然怔住,明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不自觉地问:“我也是你朋友对吗?”
花遣子轻轻点头。
殷霓虹低下头,笑了几声,再抬头的时候继续说:“可是我来了北易皇城,来了通州,我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成。查墨枫异没查出什么究竟,抓人也没抓住,还把计划都跟敌人和盘托出了。”
殷霓虹越想越咋舌:“我怎么就这么废物呢,是因为遇上的人是墨枫异吗?”
花遣子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他就这么一直站着,也不说话。
殷霓虹说完之后过了好一会儿,觉得周遭太安静了她才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没用?”
“殷姑娘,这些在下无从评判。”
殷霓虹冷笑,她扔了草结起身,拍拍衣服说:“我知道,你们读书人最明事理了,知道的就说是情有可原,不知道的就说是无从评判。这就是一堆废话而已,看起来你多公正严明啊,但其实什么忙也帮不上。”
被殷霓虹这样一通讽刺,花遣子依旧淡然地开口:“这些话自然是无用的,可是我想殷姑娘,大抵也不需要在下的帮助吧。”
殷霓虹走到他面前,花遣子身量顷长,她抬头看着他说:“确实不需要,我会自己证明,绝不让我娘失望。”
花遣子回退一步,躬手说:“那在下就预祝殷姑娘,能够得偿所愿。”
“是啊,我肯定能如愿的。”殷霓虹点点头,长舒一口气说,“明天交接之后我就要跟随使团回阪奈了,咱们今晚算是道别吧。”
“是。”花遣子同意道。
殷霓虹直接问:“那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花遣子一时愣住了,说什么呢?
一路顺风?
他不是刚说了得偿所愿吗?
看花遣子还在沉默,殷霓虹笑着说:“你要是没想好,那我就先说了?”
花遣子只得点点头。
殷霓虹撅着嘴,有点像凌紫冥,“嗯...”了好久才说:“可我总觉得,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说再见。”
花遣子轻笑着说:“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殷霓虹一步走近他:“那你觉得我们有缘吗?”
花遣子听着她温柔的语气,怔忡了一瞬。
“我...”
“算了,知道你这个傻书生什么话也不会说。”殷霓虹轻笑,“不为难你了,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然后她就踩着轻快的步伐小跑离开了。
花遣子就这么站着,吹了很久的风。
还不到卯时,墨枫异就醒了,准确地说他一夜都没怎么睡。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了一个人。
当他走到后院的时候,这些个守卫的士兵也困得差不多了。
他无奈地轻声遣走这些昏昏欲睡的人,推开门走到被夜色浸染的屋里。
“这些天你都没来,我以为你已经怕再见我了。”
陶疯尊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笑着盯着墨枫异。
墨枫异反问:“我为什么要怕?”
陶疯尊冷哼一声:“怕是当然的,你的身份,难道能见光吗?”
墨枫异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黑夜里他看不清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人,但是不知怎的,他莫名地真的害怕了起来。
或者说从他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有些深不可探的畏惧。
墨枫异在夜色里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陶疯尊笑了一下:“我不是说过了吗?霞光琉星佩。”
他的语气温和,带着笑意,可是墨枫异却觉得寒意森森,甚至他有了转身逃跑的念头。
“你怎么会认识这块玉佩?”他强忍着,攥紧拳头问。
陶疯又是一笑,宁夜里格外刺耳。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墨枫异开口:“你不是之前答应过我,我想知道的一切你都会说吗?”
陶疯尊回道:“是,我是这么说的,那是因为之前我告诉你的事情,都是你必须知道的,但这块玉佩就未必了。”
墨枫异皱眉,心中一凉:“为什么?”
第41章 逆转
“这块玉佩的来历,或许你并不需要知道。”陶疯尊阴着笑脸,但是对面的人看不清。
墨枫异硬声说:“我想知道。”
陶疯尊冷哼一声:“我可不当这个罪人,你要是想知道,就问你的好爹爹去吧。”
“这和我爹有什么关系?”墨枫异急道,但转而一想,这不就是他爹娘的信物吗?本来就是应该问墨显的,可是他知道墨显一定不会跟他多说什么。而这个陶疯肯定知道什么关于玉佩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只能问这个人,“你知道我爹不会说,他之前也什么都没和我说过。”
陶疯尊在黑夜里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当年坐牢就是太信任一个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