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粲顿了一下,刚想问什么,但又想了想才道:“之前你跟我说的关于走私,我去查了一下。”
“查出什么了?”
荀粲回道:“那批货物一共三辆马车,运到了甬复军的营地。”
墨枫异嗤笑一声勉强打起了精神:“我就说嘛,还有呢 ”
“但你之前猜测里面是箭头,其实不然,里面是箭羽。”荀粲道,“我在甬复军也有熟人,那人告诉我这些箭羽可供五万支风羽箭使用。”
墨枫异蹙眉道:“怎么会呢?我之前明明听到的消息是箭头啊,怎么变成了箭羽 ”
“是不是项浅荣告诉你是箭头的 ”荀粲淡声问。
墨枫异一愣,忽然想起来荀粲之前警告过他离项浅荣远一些,心里默默开始打鼓。
“呃......”
荀粲又道:“这两年嘉贵将军经常鞭策项浅荣,这人现在终于去混了个官职,收敛了一些。”
墨枫异似乎见到了曙光,他试探着开口:“是他说的......”
“项浅荣没骗你,走私的东西里的确有箭头,不过不是从外面送到皇城里的,而是运出城的,送进城内的东西是箭羽。”荀粲温和地解释,墨枫异忽然觉得荀粲或许对项浅荣有些改观。
于是墨枫异嘚瑟了起来:“我就是说嘛,他还挺靠谱的,但是......为什么箭头要运出去,箭羽却是送进来啊 ”
荀粲摇了摇头:“这些无从查起,除非......问问当事人。”
墨枫异更是奇怪,荀粲又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皇上有意把甬复军交给昆同献。”
墨枫异疑惑道:“那又怎么样?他隶属吏部,又不是将军,无权管辖军队的兵器啊。”
荀粲道:“他是在吏部,但他弟弟是工部的人啊。工部掌管工程事务,器物利用也在他们管辖之内,所以兵器的铸造,就是由昆同尧来督办的。”
“昆同尧有这么大职权吗?他只是个员外郎啊。”墨枫异微微皱眉。
“他没那个本事,可他的父兄呢?收买几个工部的官应该不是问题吧?”荀粲挑眉。
墨枫异更是奇怪:“就算是他利用职权之便把箭羽送进了甬复军,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工部本来就要铸造兵器,为什么要从外面送进来 ”
荀粲冷声道:“那就说明......这些箭羽有问题。”
墨枫异忽然发觉了什么,又问道:“箭羽......不都是统一配置吗?有什么不一样 ”
荀粲回道:“各级军官品阶不同,所配备的兵器都不同,我的弓箭自然是最好的,所用的箭羽出自雕翎,影藤军普通将士用的是角鹰羽,还有更次的,至于甬复军我就不知道了。”
墨枫异对这些向来不关心,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他们可能用了劣质的材料来制造箭羽可是工部一般铸造好兵器不都要进行核验吗?”
“所以才不在工部铸造,要从外面送进来啊。”荀粲分析道,“工部铸造兵器,由兵部核验,而我舅舅身为兵部尚书根本不可能让这种劣质的东西进军营,所以他们直接送到了甬复军那里,不经过兵部。”
墨枫异蹙眉:“你要是知道的话,那你舅舅肯定也知道啊,他什么反应 ”
荀粲点了点头:“所以他最近可忙了,一直在想办法找到那批货到底在哪儿,查出是什么问题,好找到罪证。”
墨枫异长舒一口气:“既然公孙大人要查,那我是不是就可以歇歇了?”
“想得美,你们要查的东西又不一样。”荀粲无奈道,“马上就是雷月节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墨枫异装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啊?”
“我准备去把《斩髓策》偷出来。”荀粲淡然道。
墨枫异心里一惊:“你不能去! ”
“我本来打算自己去不告诉你的,但是......我想起来上次我自己决定没有告诉你,害得你去救我还连累了闻将军他们......还是决定跟你说一声。”荀粲直视他道。
墨枫异知道他说的是之前荀粲替他换凌紫冥的事。
他怒道:“你别趟这混水! 这是我的事! ”
荀粲虽然还是淡然,但语气也有些激动:“你的事 我不能管吗?”
墨枫异一顿,但转而道:“那是阪奈太子的驿馆! 你随意闯入要是被发现就是两国的矛盾! ”
“你不相信我吗?”
“这跟相不相信没关系! ”墨枫异早知道不告诉他了,“你......你就算要去,那也要把我带上。”
荀粲摇了摇头:“不行,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怕你坏事。”
墨枫异抱着胳膊气道:“那行,你自己去吧,回来也别找我了。”
荀粲被气笑:“你这是威胁我 ”
“对,不行吗?”墨枫异偏着头恶狠狠地说。
荀粲只能道:“那好,我们一起,但我先声明,都听我的。”
墨枫异这才放松了一些:“行,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
“事不宜迟,今晚。”荀粲挑眉。
墨枫异眼珠一转:“好,我和你一起。”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将军! 你们在吗?”
墨枫异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荀粲道:“进来吧。”
李树笑得灿烂:“将军,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墨枫异不明所以地看着荀粲,荀粲道:“他说的是雷月节布防之事。”
墨枫异这才放心,回头看向李树:“做得不错。”
李树不知道为什么是墨枫异来夸他,但还是憨厚一笑:“多谢世子殿下! ”
荀粲轻笑道:“你回军营的时候记得跟将士们说一声,雷月节前一天不必训练,大家可以歇一歇。”
李树立刻喜笑颜开:“多谢将军! ”
“去吧。”
墨枫异觉得好笑:“歇一天就把他高兴成这样你平时是在摧残他们吗?”
荀粲无奈道:“少练一天他们在战场上就少一分活着的可能,我不能对他们不负责。”
墨枫异支着脑袋看荀粲,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崇拜:“怪不得阳和将军这么小就能当上影藤军上将,在下甚是钦佩啊。”
荀粲听着这话非常舒坦,揶揄道:“我不像某人,当别人师父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正儿八经教。”
墨枫异当即脸色一黑:“那能怪我吗?小珂现在活泼可爱的多好,像你我一样从小被逼着学这学那的多累啊,你看看嵩黎不就天天抱怨吗?”
荀粲笑道:“嵩黎虽然不喜欢官场,但他的确有习武带兵的天赋,不然舅舅不会一直逼他学的。”
“你那个部下李树武功看起来也不错,那是嵩黎武功好一些还是他好一些 ”墨枫异好奇道。
荀粲想了想回道:“论武功嘛,嵩黎从小和我一起习武,又有嘉贵将军和我舅舅督促,是要好一些,不过我这几年打仗都是李树为副将,排兵布阵他更熟悉,嵩黎经验太少了。”
墨枫异满眼含笑地看着荀粲:“你可真了解他们。”
荀粲低头加茶道:“当然了,难道你不了解你的属下吗?”
墨枫异静静地欣赏着荀粲专注地泡茶,他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不仅仅是爱恋,更有钦佩和敬仰,荀粲是一个高不可攀,令人无法望其项背的人,英勇,智慧,坚定,有气度有野心,又长得这么好看,魅力都集中安放在他一人身上。
墨枫异一直很矛盾,在他看来,荀粲是一个强大且单纯的人。但这两个次似乎并不相配,强大的人,哪有单纯的要想强大,第一个该摒弃的就是过分单纯。
荀粲的强大源于各方面,他出身显赫,才智过人,武功高绝无人能敌,领兵打仗也是一夫当关,在朝廷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强大到朝廷上有想害他的人,也不敢动他分毫。
而荀粲却也单纯,心中只有家国军队,什么也不担心,什么也不顾忌,干干净净地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这是墨枫异渴望的,他永远做不到像荀粲一样坚定不移。墨枫异一直在想,究竟是强大造就了他的单纯,还是单纯加固了他的强大?
荀粲本身就代表了“心安”二字,舒祁允无条件地相信他,把所有事交给他,墨枫异也对他万般眷恋,觉得他值得拥有一切。
所以墨枫异想了荀粲五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爱上这样优秀的人,没人可以放开手。
他轻轻握住荀粲拿茶壶的手,荀粲一抖,茶洒了出来。
“故意让我分心吗?”荀粲看起来有些不悦,但还是随着心意反握住墨枫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