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脂粉掩盖,也无法遮去她脸上的岁月,而眼前这个龙依,过了这么些年,模样却依旧是记忆中那个可恨的……她不得不承认是明媚的……模样,因此心里更气。
“老板,你说!多少钱卖给我?”
老板不敢违抗公主,只好赔笑:“十两即可。”
天禾拿出一个银锭,狠狠拍在桌上,“这是五十两。”
孟婆两眼一眯,重重碰了一下令狐苏的胳膊,示意她上前,“愣着干嘛,拿钱砸啊!”
令狐苏讪讪回笑,“拿阴币吗?”
要是以前的令狐苏还可以拿钱斗一斗,但今时不同往日,阴币她有一堆,这人间的金银却是有些紧缺。
龙依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颗果核大小的珍珠,学着天禾用力拍在桌子上,“这是五十年的珍珠。”
五十年的珍珠毫无疑问比五十两值钱,但是老板不敢拂了公主,只好把珍珠还回去,一边道:“姑娘珍珠虽好,但……”
雪花在一旁冷冰冰地问:“不够?”
老板背后窜起凉意,忙摆手:“不不……不是这意思。”
令狐苏无比同情老板,接过珍珠,打算拉着龙依离开。
龙依挣开了令狐苏的手,双手将荷包撕开,刹时,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滚出数不清的白花花的珍珠,掉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真豪啊!”令狐苏听到耳畔传来林羿的一声感叹。他还隐着身。
龙依昂起脑袋,“现在还不够吗?”
老板愣在一旁,哑口无言,只想立马逃离这里。
围观的人见到满地珍珠,争先恐后蹲在地上开始捡,推来攘去,场面一片混乱。
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句,“狐狸跑了!”
令狐苏忙看过去,只见那十几个笼子都大敞着,狐狸满地乱跑,人群里爆发出‘啊’‘哇’乱叫。
天禾公主被人群挤得左摇右摆,及时被随从扶住,眼里透着凶光,朝龙依大喊:“这么多年,你为何一直与我作对?”
龙依面色如常,“没有一直,我不认识你。”
“你……”天禾公主气得说不出话,也可能是说了话但转眼湮没在人群中。
趁着混乱,令狐苏拉着龙依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孟婆赶紧离开。
“你们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先帝一见他们便问。
九五至尊自然不可能等在无人空巷里,因此令狐苏他们最后是在一家豪华茶楼里找到他的。彼时,他面前摆放着银制茶具和满满一桌精致茶点。
林羿问:“陛下,您有钱吗?”
“朕出门还需要自己花钱?”手中茶杯放下,抬眼看向令狐苏,“小苏子,待会替朕把帐结了。”
令狐苏:“……”
孟婆在一旁偷笑。
令狐苏无奈,只好找龙依要了一颗珍珠,下楼去跟伙计交涉。
回来的时候,林羿、孟婆、先帝、龙依各占方桌一边,令狐苏一看没有自己的位置,便默默走到龙依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
只听先帝一拍桌,怒道:“混蛋!”
令狐苏吓一跳,‘刷’的从椅子上窜起来,直直看向先帝。
“爱卿,不好意思,不是说你,爱卿请坐。”
令狐苏又愣愣坐下,问道:“谁如此大胆,竟敢触动龙颜?”
作者有话要说:
地府五霸:先帝、孟婆、雪花、林羿、令狐苏
第23章 雪花
“刚刚你下楼的时候,有个小丫头过来,说……”林羿偷瞄着先帝,压低声音,“说陛下模样生得丑。”
令狐苏目光偷偷朝先帝看去,嘴角憋笑。
这张脸确实……
不过也不能怪先帝。对于他们这种鬼来说,若是以鬼魂之身来人间,凡人是瞧不见的,之所以他们现在能坦坦荡荡坐在茶楼里,是因为他们每人都套着一张画皮。
孟婆对她的画皮相当用心,敷粉簪花,勾眉点黛,精心雕琢出一张美人脸。
林羿死的时间短,他去下葬的棺材里拓了原来的脸盖在魂魄上。
先帝的尸骨早烂了,又不肯降低身段用别人的画皮,只好自力更生亲手画,画得嘴不是嘴眼不是眼,偏偏没人敢说半句不是,还自以为画了一张绝世好脸。
雪花更粗暴,直接从刚被他勾了魂的土匪脸上扯下面皮,糊在自己魂魄外头,本就冷若冰霜,再配上这满脸刀疤,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至于令狐苏,自然是知人善用,她还记得她死那日曾从书院里拿到了一摞龙依画的画,于是便让龙依按照原本的模样给自己画了张面皮。
“那小丫头呢?”令狐苏问,“不会被陛下杀了吧?”
“在这儿呢!”先帝扬起下颌,往桌角点了点。
一只索魂袋此时正在桌子上不断颠动。
令狐苏心下一惊,“陛下这是用索魂袋装了生人?”
索魂袋是地府专门用来装鬼的布囊,里面若只有魂魄,绝不可能像眼前这个般生龙活虎。
先帝剑眉微挑,“朕不能吗?”
“能倒是能……”
话没说完,索魂袋忽然从桌上滚了下去,先帝伸手抓却捞了个空,那袋子落到地上还在不断窜动,袋口被生生挣开,从里面钻出一个小丫头,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
连个小屁孩都关不住,先帝脸上过不去,作势又要去抓。
“住手!”雪花从外面进来,一脸凶神恶煞——只是因为那张皮面相凶狠,皮下的雪花依旧面瘫。
兴许是平时太沉默,以至于雪花在他们从闹市离开时便不见也没人发现。
“你敢吼朕!来人……”
令狐苏忙起身当和事佬,“陛下息怒……息怒。”
小丫头跑到雪花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腿,“爹爹,爹爹,丑伯伯要吃我。”
先帝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来人,给我拖出去斩了!!”
不愧是天禾公主亲爹,脾气真是如出一辙,一点就着。
孟婆猛一拽,先帝跌回位子,又惊又怒,瞪着她,“你敢冒犯朕?!”
孟婆眸光婉转,故作娇俏,“陛下,您老人家早驾崩了……”
先帝的怒气像沉在了棉花里,只好气登登地抱臂而坐。
孟婆转向雪花:“这小孩是活的,应当不是吧?”
“不知。”雪花还是那么冷。
说罢,一把抱起那丫头向外走了。
在场除了孟婆,其余人皆一脸疑惑。
林羿问:“什么小孩活的,什么不是?”
“雪花上京赴考惨死时,家中尚有妻女,女儿两岁。他死后在地府做了无常,有日勾来一魂,是他妻子,阳寿已尽。”孟婆端起茶闻了闻,“后来他在黄泉等了很久,大概有上百年吧,也没见他的女儿来。”
令狐苏很快抓住重点,“就是说他女儿的魂魄未入黄泉。”
“没错。”
龙依摇头,“刚刚那个就是他的女儿。”
孟婆眉间额黄骤然拧紧,“不可能。”转而又问:“你确定吗?”
“不会错的。”龙依举起风车——是她之前塞到雪花手中的那个,现在仍在缓缓转着,“风车上有雪花的鬼气,刚刚他女儿一出来,风车就开始转。”
先帝也迷惑,“那就怪了,没下地府,未过奈何桥,怎么可能投胎呢?”
令狐苏猜想:“说不定那丫头也是鬼。”
说完之后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刚刚那丫头在索魂袋中闹出的动静只可能是五百年修为以上的厉鬼或者生人发出的。
孟婆说:“那也不可能,人间阳气太盛,她若是鬼魂,几百年不入地府,早该灰飞烟灭了。”
外面忽然飘来一阵钟声。
“不好!天要亮了。”
他们在这灯火通明的茶楼,一时没注意中元之夜已尽。
令狐苏挥手将小二唤来,小二把毛巾甩到肩上,脸上撑着熬夜的疲惫笑问:“客官,可是要打包?”
小二看他们这满桌的茶点半点未动,自然认为他们是要带走。殊不知四只鬼根本吃不了人间的食物,唯一一条小龙今日看起来也没什么胃口。
先帝财大气粗:“不必了。”
令狐苏勤俭持家:“包起来。”
“好嘞!”小二取了油纸,一一包好,交给令狐苏。
“爱卿怎如此小家子气?”
令狐苏看着这位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帝,嘴巴张了张,什么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