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闲话gl(72)
长在新秋六日前, (原作者不可考)
佩蕙纫兰早晚还。 (出自徐铉)
第69章 章六十七
穿过寒夜街道,风刮在脸上什么也感觉不到。
合拴,抵门,漏花窗倾泻星光,青瓷台上摇曳烛火,画屏深深,从此生了再也分不开的人影。
仰颈,人间春芳皆占尽。
举腕,蝉翼薄衫都嫌重。
亲昵,头一回浅尝辄止,下一回难解难分,再下一回当是不分彼此。汲取得肆无忌惮,节制甩了,礼教抛了,尽管僭越就是,没了矜持一说词。喘息,是梨花初雨后的薄雾,且偷须臾,间隙在呼吸稀薄时分,连唇上甘甜都来不及回味,连眼中情意都来不及采撷,一呵香气炙热地漫上来,乎地一下被扯回。
每一回疏离,都只为更紧密的重逢,每一寸清醒,都只为更全力的沈醉。
一番纠缠,尽情,一声声是多情。薄汗透衣,尽兴,一滴滴是柔意。
长潮时候,山水一片满潮红。抬眼酝巫山,低眉酿楚云,云里雾里,如一只误入温泉水蜷着冰冷又尝着温热的小水蛇,隔着轻纱一齐探仙源。轻纱?桃源之妙何须轻纱?至此细滑挂不住丝绢,任香衣半落残烛暗。
谩说索取的滋味,品尝两情相悦的感觉,抚摸温情缠绵的辗转。亲吻有些不够了,丝绢流走后裸露的每一寸肌肤都想了解,也都想被了解。
不合时宜?何为时宜?门外秋声,屋内春生,最何时宜。
解不开的唤作牵绊,解得开的视作衣衫。命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纠缠?如若不去用力扯它,都不知道她们联系得这么紧密。
呼吸滞涩之间,一张熟悉的青色帕子滑落。
「原来你一直都带着。」
她带她上过京城,去过海里,这是她唯一的念想。
方致远从她手中夺过帕子,轻轻将人抱起。爱人扯着衣襟,噙着羞涩,轻轻将头轻埋在脖间。
暖帐微拢,慢卷薄纱,倚双鸳鸯枕,玉腕相对缠,深深偎人怀,溢出一声耳畔轻唤:「交与我。」
香浓无须思量,情至不必徙倚。
来,来交横。
来,来泚墨宵情。
来,来一剧醉梦化蝶。
莫问明朝是何朝。
***
钗斜枕边,火烧了白玉。
雪中生娇,腕落了梅花。
珠落瓷盘,受用着春兴。
艳霞旖妮,品弄着软语。
咬银牙,解香罗,耳鬓厮磨揉鸳被,勾抹复捻学鸾凰,上下两处皆要成就。
摇。
摇清影兰枝,同一轮满月落在云端。
晃。
晃少年轻狂,要酒醉要饭饱要满足要心安。
纵。
纵山川之秀。
横。
横秋水之绵。
捭。
捭春草葱茏。
阖。
阖庄思持重。
『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
「笙曼……」
「雨霂……」
溃不成军是雨。
近在咫尺乃远方。
蜂穿于小泉,蝶飞于玉峰,
是狂蜂浪蝶。
涛连于天边,浪掀于红潮。
作惊涛骇浪。
碎昆山片玉,起一世尘嚣。
有浮云惊龙,醉一碗元宵。
美梦。
梦里她走了一万里,就为去取一瓢天山水,尝一口桃花蜜,闻一曲黄鹂啼。
从此一朝再无求。
锦帕上字迹娟秀。
血落于其上生出了真正的红豆。
爱人的身影落在眼中,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永远,那一刻,被她唤作永远。
夜深,雀绕三枝而不思归。
不过盘桓而已。
算作洞房花烛。
作者有话要说:
捭:拨动。阖:闭藏。
『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出自欧阳修。
有船,有花,有雨,有笙歌。
第70章 章六十八
夜色依旧人难寐。
纵暖帐内起了一曲不歇不收的鸾笙,仍不敢沉浸片刻安宁的合眼。时光在小眠时候匆匆过隙,似被何人行窃于黑暗深渊,每多休憩一会儿,便多丢失一阵子,也就同天明更近了一分。好梦将成之际,魇怪自香雾生,张牙舞爪一照面,猛地一下惊觉醒,抚心惶惶不定。
天际尚未拨白,方致远起身沐浴而冠。
即使要走,也要走得体面一些。
关雨霂睡着,腮上情晕尚未退去,犹带一抹莹泽彤霞。夜里倾心托付的温存着实有些虚幻,唯有乏力同遗痕交代了云情雨意那会儿酣醉星河的真实。春意浓,胭脂暖,在一川罨画中徜徉了多久,方致远其实也不大清楚。她蹑手蹑脚坐在床边,轻手抚摸着被汗浸湿的碎发,忽瞧见肩头晕染了几道嫩桃红痕,不禁皱眉出神。她将信将疑地用手比照了一番,不出意外的不差分毫,正是一枕巫山乘兴折取之作。一度良宵,握雨携云,绣林堤上,落花满地,全是自个儿掐的,醉了红娇,做了好事,不能不认。方致远讪讪地摸了摸脸,略微感到不认识这么个轻狂无度之人。感叹之余,她提手为捻好被子,放一碗清水在床头,又取了几件干净衣裳叠好放于枕边。
依稀之中关雨霂察觉到了琐琐碎碎的移步声,起了一句呢喃:「你……你要走?」
「没呢。」
方致远低眉,有些不敢看她了。方才的每一眼,每一回描摹,都像是从上天那偷来的,她都不知道还能再看多久。当她转过身去正好背对关雨霂的时候,一个身子毫无征兆地贴在背后,酥软之下韵致起伏,紧紧贴着,不带半点顾忌。关雨霂挂在她身上,睡得微红的脸颊放在右肩,轻呵着一漫热气。她抿了抿嗅了嗅,唇齿之间,甜腻滋味在,春情余味也在,可这人独自干净了,这可不行。
「都不叫我。」她在软滑料子上蹭了蹭,如此柔声说道。
如今听她说话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更何况是这般朦脓的寤言絮语。多了缠绵,带了娇嗔,掺了埋怨,多少让人想到些别的什么。情动律响,甜语耳边,触感真切,又是头一回尝过近身亲密的滋味,谁不想细数其间迷恋有多少?
可是迷恋终究太过残忍。
方致远笑着拍了拍揽在腰上的手,说:「不是想你多睡会儿吗?我去给您传。」
荒唐之后伴着难言的羞涩,她们并不是很敢看对方。方致远背对着她,没了那一挂温润,顿时添了怅然若失之感。她默坐在椅上听着水声,似有一拂清香来,徐徐撩拨,闭上眼想起来一些画面,睁开眼又看着天边一点点的变白,心焦的灼热,同狼藉的思绪,一齐肆意撺掇着玉漏。频催,频催,时间就这么在滴滴水声中流走了。
浴后对一面菱花镜,方致远站在关雨霂身后为她梳发妆缀。指腹淌着一水湿润发丝,连着绿窗秋风,泛起丝丝凉意,她忽地顿住,目光沉寒,说道:「上船。」
关雨霂点了点头,答道:「好。」
方致远眉梢微蹙,慢慢为她拢发,不由得迟疑了一会儿,问道:「真话?」
帘栊下,关雨霂低头微微浅笑地回着:「你说呢?」
时间停住了一瞬,梳子落在了发梢,方致远伸手捏住了她的耳垂,拇指同食指夹着软嫩缓缓搓动,狠狠地揪了一下。
「真不听话。」
关雨霂扭头,扣住了她的手肘,适才那么一捏让她本还未平复的身子又软了一番,腰支微袅,绵得不行,不得不靠着她借力起身。有那么一瞬间,方致远以为娇香软玉又要入怀来,捧着双手去接,谁料到关雨霂站得稳稳地,眼中深湖凝望不曾有变,启唇不徐不疾地说了一句:「几时听话过了?」
方致远笑了,抬眼默默看着她修长的手指牢牢地抓着衣袖,眸间流淌着静谧与安宁,那点染在眉黛的认真同超群好似与生俱来。一绸温婉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赤诚其下,泫然明净如甘泉,这让方致远莫名在肃秋中升腾了春和景明般的暖意,又忍不住去回敬方才那句的调皮。于是,她轻刮了一下关雨霂的鼻尖,说:「你得信我。」
「我信你。可我有想为你做的事。我不要上船,致远,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她抓着方致远衣袖,眼波流转凝视着对方眸心,与此同时指甲一层层地攫取衣料,再一寸寸地揉在掌心。如此隐涩的拉拢,不经意间挑起了一曲缠绵未足的牵肠挂肚,一涌深情倾泻而出,捣尽了最后的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