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闲话gl(35)
关雨霂看到她如今这幅样子倒是笑了,好似被抓着什么天大的把柄,一副可怜兮兮小心翼翼不敢造次的样子。方致远瞧她在取笑自己,眉头一皱,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说:「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关雨霂不禁捂了捂嘴,称:「相公你装了这么久,也是蛮不容易的。」
方致远见她还在取笑自己,随手抓起了枕巾,往她身上一扔,说:「要你管。」
关雨霂也不气,好生生地把枕巾从身上拿起来,拍了拍她后背叫她往前面去一点,给把枕巾给铺了回去,回道:「我不管,看还有何人来管你的。还不如叫烟霞来伺候你,把你汗湿了的衣服换换,好好瞧瞧她的大人是几斤几两。」方致远听出话里的意思了,忙道歉:「这几日,辛苦你了。」
「也没什么好辛苦的,我是这府里的夫人,不管是真的是假的,不管你是男的是女的,照顾你都是应该的,你既然要喂我这一两年的米粮,我自然也要担得起那个分量。只是……你真是太胡闹了。」关雨霂说这话时一时想不到什么词,最后也不知怎么就选中了胡闹二字。不管怎么样,自己嫁了这么些月的假相公居然是个女儿身,这事怎么想怎么玄乎。不仅如此,自己喜欢了一个姑娘这么久这件事也……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关雨霂也是很明白这事的分量,又知几分眼前人的心性,想她这些年来的苦心断然不是什么心血来潮。可真说起话来,却是真寻不着词,别的词要么褒了,要么贬了,如今这境地,贬自然不成,可要说褒,也谈不上。唯有这胡闹二字,带着些玩笑的意思,用在此处也不会失妥当。
「你……你不懂,这不是胡闹。」方致远也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但仍纠正了她,称自己不是在胡闹。而这话话音又说得很低,不似说与旁人听的。
关雨霂看她那样就知道这人还没走出来,便说:「我知道你这样行事自是有你的理由,你愿同我说便同我说,不愿也就罢了,我只是同为女子,觉得你这些年很不易,也不明白你是出于怎样的心思,要做这么异想天开的事。」
这话听得方致远心头一暖,抬着头看向关雨霂,回道:「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关雨霂看着她的眼神,不禁皱了皱眉头,越想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就越难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好的路不走,偏偏要这样折腾自己,弄得如今这个下场。可此时不该说的话,自然不该说,便说:「当年你帮了我,如今我关心你,也当时还了。」
方致远见她还提起当年的事,觉得比起如今她为自己做的算不着什么,便说:「当年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的事待我病好了,我再慢慢同你讲,你只帮我一同瞒着便是。」
关雨霂点了点头说:「我自是知道的,这种事又岂是儿戏,我哪敢让旁人知道了。」
方致远听了放心了,朝她微微一笑,关雨霂也轻轻一笑,见话都说清了,便拍了拍她的被角,说出去给她唤点药和吃的来。
半盏茶的功夫,关雨霂回来了,身旁还多了一个人,便是薛远甫了。
薛远甫临行前把医馆交给了旧相识,二话不说就同方致远一块来了抚州,二人相识多年,十多年来方致远这身份薛远甫也一直帮忙藏着掖着,断不敢把这个扮作男儿的姑娘交给别的大夫打理,要说不一起来这抚州,怕是夜里睡觉心都得悬着。论起方致远在朝中没个什么至交一事,指不定是因为上天一开始就给了她这儿么一个眼都不眨陪她上刀山下火的生死之交呢。
薛远甫给她把了把脉,称无碍了,叫她把面前这碗药喝了,好好休息,别的不要多想。方致远点了点头,薛远甫看她好了,也不便多打扰,就先行告辞了,走时说道:「我就把你交予你夫人了,你好好休息吧,再服几幅药便好,这几日不要逞强,还是先睡着的。」说完便离开了。
关雨霂端着药,拿着勺子给她吹凉,只听方致远问:「你是怎么知道薛大哥明白的?」
「他是大夫,那还用说?」
方致远听她的口气觉得和往日不太一样,大概发现自己是个女儿身,也断没了原来在自己面前那份女儿家的矜持和端庄,如此本性,倒是比平日里看着自在。
关雨霂正准备把药送她口里,不料被方致远止住了,只瞧她拿过碗说:「我自己来吧。」说罢,一碗苦药,一饮而尽。
关雨霂接过空碗笑道:「你也不怕苦。」
方致远用手擦了擦嘴边的药汁,说:「再大的苦也吃过还怕这些。」关雨霂见她这样,忙拿帕子给把她手背上的药痕擦了擦,说:「女儿家别用手擦嘴,你娘没教过你吗?」
方致远笑答:「我娘走得早,是没教过我这些。」
关雨霂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便没有再做声。方致远回味刚才的一番话,心想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让关雨霂为难,便补道:「那是太早以前的事了,我也没太在意。怎么?听你方才的意思,你可是要教我?」
关雨霂一听撇了撇嘴,小声哼了一声,说:「那也要看你想不想学。」
方致远大笑一声,道:「我自是不想学,也没有必要去学。」
关雨霂看她那个洒脱的样子,想到了前些日子这人口里说出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想必今日的处境在她看来也非南墙。方致远女扮男装在朝为官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关雨霂往日断然没想过,就算是这几日好好想了,也不知她今后是走哪条出路比较好,不管怎样,总之是左也难,右也难,心头担心得很,却又无可奈何,思来想去能做的也就只有将这份担心告与那人:「我也不知道你心头是如何打算的,可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我也不愿看到你没有个好下场。」
方致远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在为自己担心,便欲想让她安心,说道:「将来的事,将来说去吧,何必那么早操心?我现在看这抚州挺好的,你看这地方没什么权贵,有的只是些刁民罢了,你要是去了什么定州康州,那还不是照样是个小京城,里面的路数,不晓得比这抚州厉害多少。抚州就一个董永道,还是老相识,他又不管事,万事自然会听我的,在这里天高皇帝远,我方致远一家独大,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关雨霂听她这么想得开,也就放心了,本来心里准备了好些话来劝她,现在看来都可以咽下去了,还琢磨着她放不下呢,看她恢复得这么快,自己准备的那些金玉良言都说不得了,着实难受,实在是忍不住了,遂是打趣她一番:「你如今倒是想开了,怎么路上跑那么急,吹秋风呢。」
方致远忙辩护:「我那时不是还想不开嘛。病了一场,反倒是想通了。」
关雨霂仍旧不依,说道:「可你说的这些事,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皇上表面上是批了,说把这抚州交给你管,但人不给钱不给,不就是把你赶到边陲小城自生自灭嘛。」
方致远在心头叹了一口气,觉得眼前这人难懂,方才还担心着自己呢,于是自己就说些让她宽心的话,现在她觉得自己不需要担心了,便开始说些话来赌自己,到底安得什么心,方致远突然觉得自己一时错乱得很,在自己这边和关雨霂那边两头不是人,便岔开话:「唉,这钱的事,慢慢来吧。对了,我这病了这么多天,董大人和衙门那边你可招呼了?」
关雨霂笑答:「董大人我头一日便见了,东西也送了,该打点的也都打点好了,巡抚衙门的名册也弄好了,人我都对上号了,等你精神好些了,我便把名册与你,如今你只管好好休息,别想这些正事。」
「那…官服官印呢?」
「这种东西自然是你自己去弄,我一介妇人哪能僭越去帮你办这些事。」
方致远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雨霂,你爹若是没强着你改性的话,如今你定是个更厉害的角。」
关雨霂听了用帕子拍了拍她的被子,说:「什么更厉害的角,不也是坑在了你这个姑娘手上吗?」
方致远笑着,说:「我又不是不准你嫁人,等再过个一年半载,我就把你赶出去门去,你嫁你的心上人便是,也好在你爹改了你的性,不然这么厉害的姑娘,怕也没人敢娶。」
「一会说改了好一会说不改好,你这人说话到底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