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闲话gl(31)
关筱秋应着:「那照理说,在这里做个下人也挺好,主子常不在,倒像是半个主子了。」
烟霞回:「可不?这方大人待下人好是出了名的,不管是我们还是王家一家老小,哪有给下人住这么好的屋子的道理。说出去别人还不信呢。」
晴平缝着衣服,说道:「什么半个主子一个主子的,往日不也是个主子吗?」
「诶?」关筱秋盯着晴平,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晴平这才停下来,抬头看着关筱秋朝她摆了摆手,说道:「你别看着我,我说的是烟霞。」
关筱秋大吃一惊,问道:「诶?烟霞姐姐以前是个主子吗?」
烟霞撇了撇嘴,轻轻推搡了晴平一下说:「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如今也就是个下人。」
关筱秋倒是好奇了,忙问是怎么回事。
见烟霞不提,就又眼巴巴地看着晴平,有不听完吃不下饭咽不下茶的劲儿。晴平看她如此想听,又见烟霞无甚抵触,便答:「以前烟霞家是做当铺生意的,后来犯了事家被抄了。我那时刚进她家做下人,还没待上几天呢,就被人一起发配为奴了,后来就到这方府来了。」
关筱秋恍然大悟,好似发现了什么,不觉拍了拍手说:「哦!原来你们以前是主仆关系啊?」
烟霞摇了摇头,称:「面都没见过几次,哪里是什么主仆关系。如今我两也是一样的,谁还管那些旧事。」
「我说烟霞姐姐看着不像是往日做下人的人,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家后来怎么样了?爹娘呢?」
「爹娘不知道发配到哪了,大人也曾经帮我找过,可就是找不着。」
关筱秋叹了口气,说:「若有缘一定能找到的。晴平姐姐呢,爹娘可有联系?」
晴平答道:「我小时候不怎么记事,待到记事了也一直在做下人,不曾知道爹娘。」
关筱秋听了点了点头,也想起点陈年旧事,说道:「唉,我也是。我小时候是被个戏班子捡到的,三岁的时候大旱被弄丢了,然后被关家给捡到了。也不知道什么爹什么娘的。大家都是命苦的人啊。」
晴平接道:「都差不了多少,你看看就连方大人,不也是爹娘走得早嘛。要说夫人也不命苦嘛,爹娘一下没了,又被贬到那么远的地方。」
烟霞说:「唉,休提旧话。大家现在不都过得挺好嘛,我们几个还能没事在这吹吹牛呢,大人在朝里做着官,夫人呢又嫁了大人这样的人,又哪里有什么苦命的说法呢?」
晴平说:「也是,我们挺好的,大人夫人关系也挺好的。」
关筱秋在心头切了一声,又应着:「是,是挺好的。」
烟霞一笑,凑近了些,拉着关筱秋的手问道:「怎么?答的这么不情愿?是我们家大人待你们家小姐不好啊?还是你们家小姐嫌我们家大人不好啊?」
关筱秋忙摇头,说:「没没没,是关系挺好的。」
晴平说:「就是两个人不怎么说话。」
关筱秋接道:「谁知道呢,或许两个人喜欢挤在屋里暗搓搓地说吧。」
烟霞用帕子挥了挥,说:「你想什么呢?」
关筱秋忙举手,说:「我…我可什么都没想!」
***
外面听到合泰通传道:「大人派人来话了,说明日就能回京了。」
关筱秋一听,看了眼晴平,想着一定要在今日之内缝好衣服。
第27章 章二十七
话说抚州那一行人可算赶在月中回了京。方关二人刚回到府里,尚未歇脚,就得晴平捎来信一封。关雨霂接过信,见它叠得严严实实不透风,确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晴平这信是何来历。晴平只道是王大写的,说要转交与夫人,她也不知所以。关雨霂打开信,也不知道这王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关老师道席:老师去京久矣,学生王大甚是想念。常握卷畅怀,冥冥之中似有师在侧,言犹在耳。时逢难断之句难解之文痛心疾首,念师之教诲,恨吾之不才。吾曾记与师约,养鸡四只,则读背添四页。奈何学生愚钝,不悉知不得以通达,不通达不得以铭记。吾欲求索,然放眼府内,竟是无一可问之人。吾遂日日翘首等师音信,望穿红门,只盼春风,而师又音信杳无。老师曾教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吾愿守信做君子,无奈才学欠佳,为守当日之约,吾笃定杀鸡予母亲,是夜鸡肉之鲜美,汤汁之甘甜,实望与师共享。如今师回,书不尽意,吾万事俱备,静候师驾。学生王大敬禀。
方致远才放下手里的行李,抬头见身边人儿一脸沉重,手中信似有千斤,便问:「写什么了?」
关雨霂把信交予方致远,低眉看着小窗,嘴上无话。方致远接过信,还没读上,就啧了一声:「一手臭字。」
待方致远读完,他抬头看着关雨霂,竟也是无话。关雨霂朝他苦笑一下,说:「这孩子不好教,若是教坏了,你莫要怪我。」
***
方府。本该是一个寻常下午。
关雨霂在窗边写着字,方致远在案旁拟着奏疏。一声「墨尽了」,引得关雨霂提笔看他,笑道:「你那哪是墨尽了,墨块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磨的?」说完拿起自己桌边的那块,拿起他的砚台准备帮他磨墨,方致远一看,也不知是哪触了他的弦,手头笔一扔,一个挪步急急忙忙地伸手挡在了墨块与砚台之间。关雨霂哪见过这出戏,立马撒了手,根本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晓得这人手背被墨块蹭得黑兮兮的。她刚拿起帕子,想给他擦一擦,却又被方致远给止住了,只听得他说上一声:「别,等会这帕子不好洗。」
关雨霂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心里又好生疑惑,便问:「你方才是怎么了?非要把这手往墨块上蹭。」
「是一种墨块吗?」
一听这话,关雨霂小声哼了一声,道:「都是你家的墨块,你说是不是同一种。」关雨霂表面上虽是瘪了瘪嘴不高兴,心里却觉得这人较的真都十分好笑,一会嫌别人字丑,一会嫌墨块不是同一种,真当是是百般的讲究。且不提这些,光看他的文房,用完后和用前摆的地方都一模一样,跟没用过没挪过似的,还有要怎么放书,怎么放宣纸一类的规矩,若真要细究,指不定能瞅出个春秋来呢。
方致远看她这样答,笑道:「怎么啦?生气啦?我不就是多问一句么?」
「没有啦。」说完又一个眼神示意他去写他的,这墨交给自己就好了。
方致远写着,忽然又说道:「也是该交给你磨,你以前不是专门给你爹磨墨的吗?」
屋外。几个小丫鬟在外面偷听着,晴平说道:「你看吧,我就说了,大人夫人关系可好了。」
关筱秋挥了挥手,说:「以前不过是挤一间屋子里,现在都挤到一张桌子上了。」转过身来看了芙竹一眼,指着她问道:「芙竹,你来告诉告诉我,你们去抚州可是发生了什么?」
芙竹想到夫人在抚州同自己说的那番话,忙摇头答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要说知道,也只是知道这二人吵架了而已。莫非,吵了架关系还有变好的道理?
烟霞说道:「大人以前从不让人给他磨墨的,都说要自己来。」
晴平说道:「别人是夫人。」
芙竹和筱秋应道:「对对对,是夫人。」
烟霞在一旁挨个拍了拍她们三个,说:「别看了。让其他人看到不笑话吗?」说罢。转身眼了一眼院子里的王大。
只见王大坐着自己昨天做好的新小凳,一手拿着削刀,一手拿着条长木头,似要再给自己添个什么玩意。不过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不知从何时起,王大的目光就离不开眼前这几个叽叽喳喳的大姐姐,是皱着眉头啊满脸的鄙夷。这三人被晚辈给如此看尽了,脸皮都薄上了三分。正欲走时,还好关筱秋机灵,一巴掌拍在烟霞背上,说:「烟霞姐姐,说什么说,你不也在看嘛!」
几个丫鬟嘻嘻闹闹笑成一团,回了西厢。
再说书房那头,关雨霂听到方致远这问话有些愣,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问。人的谎话说多了,有时也会忘了,她突然想起两年前方致远问自己在关府是做何差事,自己考据着自己的谈吐,自然是答了个书房有关的差事——便是这磨墨了。不想如今这人还记着两年前那些话,自己都快忘了当年说过些什么谎了,想着这是当年的谎话,关雨霂不禁一笑,觉得今儿也没什么好欺他的,便说道:「其实,我从来没给我爹磨过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