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闲话gl(3)
关雨霂连道:「关雪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若不是那日得关家所救,我姐妹二人怕是要流亡于难民之间,难得见此十年光景。而如今关家被抄,罪及一家老小,我二人得此拷撩,前去抚州也只当是还了这一愿。」
方致远听罢,轻说一句「请起」。待那女子站起,他只手拔剑腰间,神色自若,一时间剑光闪烁,飞影凝辉。刀光之耀,使关雨霂闭了眼,只听得一声锁链震颤之音。方致远告其左右,称今日之事不得声张,又转身走至关筱秋身前,同是断那锁链,道:「没了它,二位姑娘换些干净衣裳,自可改名换姓,做个自由身。」
关雨霂上前一步,说:「关雪不敢。」
方致远昂首问道:「有何不敢?」
「关老爷对我姐妹二人恩重如山,如今他年事已高,孤苦一人,身陷牢狱,我二人若是逃此徭役,怕是会祸及狱中人,纵使此去凶吉难料,也断做不得不义之事。」
话刚出口,关雨霂便生出些悔意。面前这人虽是萍水相逢,但其所作所为,单就这心思,已是无以回报,怎就一时心急将话说至了不义的地步?想来自己同筱秋,本是无异。
那话方致远听了着实一震,若不是面前关雪直言,怕是一辈子都不知晓方才是自己失了礼数,轻贱了这凛然正气。也不知关家到底是户怎样的人家,竟连小小两个婢女都具如此风骨,忙拱手致歉:「方才是在下失了礼数,还请两位姑娘不要见怪。姑娘若是心意已决,不妨多听在下一言。此行前去抚州,四伏凶险,劫匪强盗之徒,司空寻常。二位姑娘若是一意孤行,恐是到不了城楼门下。在下亦是要往抚州去,倘若不嫌弃,可结伴而行,只当是路上有个照应。」
「多谢公子好意,此地到抚州,不过三日脚程,我姐妹二人可自行前往,不便麻烦公子。」本已是受人恩惠,同行一事断是做不得,更何况知人知面,就这么轻易地把性命给交了外人,也未免过于鲁莽有失矜持。如今漂泊四方,虽身不由己,但关家小姐仍是那时的关家小姐,一身风骨,文人墨气,不曾为境地所动。
方致远听了这话,却不知怎么地横生出了几分怨气,乃道:「此地凶险,关姑娘乃谨言慎行之人,若是信不过本人大可直言,无须如此推托,莫非在下像不义之辈?还是因劝了姑娘去行不义之事?」
关雨霂知他言中有意,忙低头赔礼:「公子生得仪容不俗,自有一身正气,定不是那不义之相。方才是关雪一时口无遮拦,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方致远摇头致歉,畅言:「我并非是有意为难姑娘你。只是见不得姑娘这副逞强模样,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怕姑娘悔之过晚。关家遭此浩劫,想必你亦有诸多不易,然气节犹在,实令我自愧不如。骨气归骨气,气节归气节,若不适时变通,怕会本末倒置。」
「公子话至如此,关雪自是不该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姐妹二人同公子萍水相逢,如今受如此恩惠,无……」
「萍水相逢,自有天意,同舟共济,又何来回报一说?不必言谢。」
「敢问恩公如何称呼?」
「敝姓方。」
作者有话要说:
20141219 初稿
20190714 小修
第3章 章三
众人行至一山间小店,已是日沉时分。方致远一抬手,示意车队停下。观天色,今夜乃月明之相,按这位大人以往的心思,定会夜行山路,车夫疑惑,不免上前来问。方致远同那人商议两句,决意夜宿于此。他因念及此次带了两个姑娘,不同于往日,遂计议稍作整顿,明日破晓出发。他引二位姑娘下车,与了长袍来遮掩脚上拷撩,又吩咐一行人作出喧闹之势盖其声,待挪到僻静处,方说道:「按此进程,明日天黑之前可至抚州。」
没等主子开口,关筱秋再先声夺人接了话,也难怪众人都看不出这是对昔日主仆,更像稳重长姐,同顽皮小妹。只听那小丫头含笑道:「可明白了,车马到底是车马,绝非脚程可匹。我阿姐生得倔强了些,不喜食人雨露,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关雨霂在一旁不语,想着筱秋说话,同幼子学诗,不晓其理,空有其形,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思来想去也不知当如何是好,遂寻了简方,行礼道了声多谢。方致远见她还欲言谢,忙道:「关雪姑娘不必拘礼,房间我已备好,换洗衣物也尽放入房中。唯独脚上枷锁还需寻来一样工具,还须二位等候。」关雨霂见他不爱拘泥礼数,便拉着筱秋点头相谢,再无多言。
***
二人回了房,稍作歇息,不及细语今日之事,便闻指门相扣之声。门外站着的,有方致远同一位青葱少年。回思一想,便是刚进庙就欲拔剑的那位了。夜深,方致远不作多叨扰,直抒来意:「关姑娘,这位是我的随行,名叫凌桥,是来为二位去脚拷的。」
关雨霂见那小哥年纪不大,生性好动,心思活泛,一刻也静不下来,有自幼习武之相。亦是不拘礼的,招呼没有一句,就拉着自己往椅子上坐。方致远立在一旁,拿他无奈,干嗽一声:「凌桥,别人是姑娘家,不要拉拉扯扯的。」
那凌桥答了声好,随性至极,亦不知听没听进去,倒是同自家丫鬟有几分相似之处。关雨霂忍不住试其心思,笑问:「也不知凌小哥是从何处寻来的钥匙?」这等年纪,想是最喜旁人问及得意之处。
只见那一双眉眼,亮色含春,满是孩儿笑意,却非要故作深沉答上四字「江湖路数」。说罢,眼角神飞,拿起手中小铁杵撬得轻易。关雨霂忙致谢,凌桥见不得这些,忙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也是就是个听差办事的,不须多谢,你要谢还是谢我家公子吧。姑娘一看就是在京中大户人家做过事的人,规矩甚多。」这话听得方致远又嗽了一声。
凌桥起身,见另一位姑娘仍坐在床边,便说:「我家公子方才不许我无礼,姑娘你可否自行挪到椅子上?」
关筱秋念叨这个方公子还可以,但那小哥不行,比不上自己聪慧,就回了一句:「不可。」
想那凌桥也不曾想到会得来这么个答复,一脸诧异,关雨霂忙在一旁作释:「她在庙里摔了一跤。」
不料小哥听了更是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回头看着自家主子。他家主子同关家主子一般,在一旁看戏,皆拂袖而笑。
笑话完了,方致远上前解围:「关梅姑娘若是不便走动,你到床前去给她开锁便是,我自不会怪你。你若硬要拉关梅姑娘坐到椅子上来,我才是会怪罪于你。」
那凌桥用手抓了抓头发,豁然开朗,憨笑一下,便开锁去了。
待那二人走后,姑娘们便开始细语起来。
关筱秋脚上没了重物,觉得一身轻松,遂坐在床边,欢脱踢腿,弄得关雨霂一个劲儿地摇头:「你休再乱动,本就伤了筋骨,怎还这般顽皮?」边说,边用毛巾给她擦着小脸。
不料关筱秋理直气壮,回道:「还不是因那帮人闯了寺庙,我是一时紧张才摔在地上的嘛,怎能怪我?」
「胡说。什么那帮人,如今别人对我们有恩,你怎可如此称呼?」说罢,捏了捏她的鼻子。
关筱秋嬉笑一声,扯着小姐的袖子撒娇道:「反正他们也听不到嘛。」
关雨霂按住了她的手,小声说:「隔墙有耳。」
岂料那小妮子歪理一堆,狡辩道:「但这方公子,小姐您都信了,如今还要和他一同去抚州呢。如此君子,想必也不会和我这个小丫头计较。」
「满嘴胡言。」关雨霂拧干了毛巾,再将干净衣物扔给了她,心里念道这丫头嘴里吐出来的歪理,自己竟不知当如何反驳,这方公子……倒也真算是好人做到底了,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筱秋换好衣物,百无聊赖,神思一动,就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说:「我说小姐,这方……」
关雨霂无奈,眉眼一垂,似气力皆散,轻轻一句:「嗯?」
关筱秋忙改了话,说道:「雪姐姐,这方公子对我们这么好……」她明眸一转,眼中有意,凑近了关雨霂说道:「是不是有所图啊?」
「你我如此,有何可图?」
「雪姐姐聪明人,怎就不知道妹妹的意思呢?我见那方公子,都不同我讲话,什么事都和姐姐先说,心思全在你这,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