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意蝶没料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思淼店门口,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姑侄俩。
思淼眉毛一抬,发现了门口的人。不是看着她打扮精致,看眼神还以为是叫花子。她放下碗筷看着孟意蝶,犹豫着要不要邀请她进门时。孟意蝶嘴角泄出丝丝笑,朝她点点头,抓着车钥匙转身离开。
孟意蝶慢慢找准方便腿部发力的位置,很快将车开出了青草街。
思淼站在思田豕正玻璃门后,毛豆问,“姑姑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店门口的字,是该打印新的贴上了。”思淼回到茶几前,“你这些天作业谁给检查的?孟意蝶吧。”
毛豆伸舌头,“嗯。孟阿姨说不要告诉你。”
“矫情。”思淼吃不下了,又跑到外面抽烟。一口接着一口,一脸的不好惹不耐烦。
“思淼?”前面十多米就有人喊她,一个微微佝偻着背的老人喊她。
思淼皱眉,随即松开,她认出了这张脸,“爸?”
眼前的亲爹在她五岁时和母亲离婚远走,思淼只在十二岁时见过他一次。这会儿回头找自己,思淼脑子里闪现无数可能性:他二婚后养的孩子得了白血病需要自己捐骨髓?他赌博后被高利贷逼得跑路现在投奔自己?他生了重病需要自己去陪床照顾?他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要求自己承担起养老责任?
二十几年没见,思淼爹的轮廓已经变化,但五官还是鲜明的:浓眉大眼高鼻梁,当年肤白,如今黝黑罢了。再加一脸横七竖八的褶子,可见离婚后他日子过的不好。
“思淼……”思淼爹眼内闪着泪花,思淼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对,……对,我是思淼,爸,你抽烟不?”递上根烟给她爹。
过了半分钟,思淼爹感慨,“你和你妈,真是太像了。”他回头看了眼店里的毛豆,再打量着思淼,“爸就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你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思淼心说你怎么看一眼就知道我过得好不好?她对父亲的印象非常淡薄,只是从母亲嘴里听过点儿他的事情:林业局的转业干部,小伙子一表人才,比思淼妈妈年轻六岁。思淼一出生他就雄心勃勃地辞职南下开发大海南。
热闹没赶上,九三年海南房产终于暴雷,他就留在那儿陪着天涯海角烂尾楼了。中间回来过两次,一次是办理离婚,一次是处理他单位分配的房子外加看了眼思淼。
父女俩无言了会儿,思淼问,“您有什么难处?”
“不,爸爸就是想你了。”思淼爹说。
得,又一个矫情货。思淼差点没忍住笑,“我能帮的会想法子帮一下,您也别客气了。”
“……”思淼爹又要了根烟,抽了会,“我赔光了,六百万现款外加两套房子。”
思淼这回笑出了声,“您要多少?”
“两百万,不,一百万就行了。我还有别的投资,只是现在现金吃紧,回转不出现金。这一百万……是想给老婆孩子凑合着在阳城买套房子,以后我们一家人就算团聚了。”还真不客气。
思淼想起来了,她爹姓郭,叫郭守洁。还以为他真是贞洁烈男了,还不是厚着脸皮来找几乎没管没问过的女儿张嘴就是一百万。
比起那位矫情货色,她亲爹才是矫情得到了家。
郭守洁拉开店门坐下,喊,“这是你女儿?我是你外公呢。思淼,我们先吃饭吧。”
他真把思淼这儿当了家。
第55章
中午十二点,孟意蝶将车停在表弟的洗车房,刚探出半个身子张望,朱凯就在她身后说,“思淼怕是有段时间不会来了。”
“怎么了?”孟意蝶第一反应是思淼生病了。
“昨天她亲爹找上门,张嘴就要一百万。”
孟意蝶头一回听到思淼父亲的事,“为什么要思淼给钱?”
“就凭他是爹。”朱凯笑,“思淼也是个人才,见她爹一落屁股就拿筷子吃饭,就知道被赖上了。她说下午有客户纠纷,会来七八个人要债。再去给她爸爸加菜加酒,顺便和我打了招呼,有人来店里就给她名片打电话。”
孟意蝶都听乐了,“那人呢?”
“客客气气地问着爸爸你吃好了没?我去想想办法,但今天下午真不行,咱们得避一避。她爹那是被要债要怕了的,跑都来不及。和思淼就先说再见,约了今天再来。”
朱凯指着思淼店前一溜烟屁股,“瞧见了没?从早上八点蹲到中午十一点,实在见不着人,电话也打不通,就走了。”
孟意蝶靠在车前,“那……思淼总这么躲着?”
“不躲能怎么着?屎都糊上了门口,还成天赶着开门迎接?”朱凯这话让孟意蝶觉着在说她自己。不过今天这趟没白跑,起码知道思淼必然守在家里。她上车准备走,朱凯问,“姐,今天不洗车了?”被身后的老婆拉了把。
“有事儿,先不洗了。”孟意蝶说。
“最近可能都不会来洗了。”在孟意蝶离开后,马静对丈夫说,“你姐……你没发现对思淼有点儿不一般?”
朱凯吓得烟灰烫了手,“你别成天瞎编排,怎么可能?”
“不可能她那车天天来洗个什么劲儿,她又不是没司机。还有毛豆和她非亲非故的,怎么对那孩子那么上心?”马静看了眼思淼的店,“这个思淼……嘿。”
孟意蝶没想到自己在酒桌上也有求人打听别人户口本的一天。她喝完一整杯酒谢了对面的朋友,“麻烦您了,别惊动人家就好。”
问为什么打听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孟意蝶说她只是给家政做个背调,让人进出她家里要知根知底才好。心里暗暗双手合十对思淼说抱歉:你不是家政,也不是闺蜜。你是思淼。
这种事得找地头蛇,祖宗八代都能翻出来。孟意蝶本来想着消息还得个把礼拜才能出来,结果傍晚她将车停在市三小口等着毛豆时,人家就来了电话。
简明扼要地来讲,郭守洁是曾思淼的亲生父亲。当过侦察兵,一九九二年南方谈话后就辞公职闯天涯去了。一九九七年和妻子曾爱东离婚。他近况不好,据说在三亚和人合伙开发什么度假村,亏了上千万后就不知踪影。现在也被那边人盯着要债。
另外,郭守洁在二零零九年再婚,第二年和现任妻子生了个儿子,今年小学四年级。一家三口现在阳城郊区某个还迁房小区租房住下。
一家三口的照片都发到了她手机上,孟意蝶盯着思淼的生父,几乎找不到父女俩任何相似的外貌关联。
挂了电话,车门被毛豆敲了下,孟意蝶忙让她进来,边忙着道歉,“对不起毛豆,昨儿晚上我实在走不开,放了你鸽子,今天补上。”
毛豆豪气地挥手,“孟阿姨,我知道你现在很忙。你要是昨天来,估计我也完不成电动。”昨天思淼带着她脱身后,非常谨慎地没有回她们住处。而是躲到了丁蓝家住了一夜。
今天孟意蝶微信里和思淼请求借孩子一晚时,怪不得思淼那么爽快,“行啊。那我就不去接毛豆了。你们玩儿好后把孩子送到家门口可以吗?一定是家门口。”
孟意蝶掉头时,忽然被后视镜里一个探头探脑的男人吓了一跳。可不就是思淼的父亲?她遽然紧张起来,告诉毛豆,“毛豆,你拿着我手机,一会儿我让你拨电话就就帮我拨。”
她开出几十米远,发现那个男人一直盯着自己。就忽然转弯绕出他的视线。
“孟阿姨,不是这条路啊。”毛豆发现了异常。
“哦,这车可能有点毛病,一会儿咱们换个车。你帮阿姨拨个电话。”孟意蝶嘱咐毛豆拨了司机的电话,约了地点后将车交给了他,“别开到我家,就暂时停公司楼下车库吧。”
在毛豆开心地打电动时,孟意蝶躲在一边和思淼电话,“对,有个男人盯着毛豆。浓眉大眼的,皮肤很黑。”明显感到思淼的紧张后,孟意蝶安慰她,“我半路换了车,怕被他盯上了。你放心,晚点让司机送我们去你那里。你……你现在住哪儿?”
“我哪儿敢回家?这两天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行住酒店。他有本事就查遍全市。”思淼对孟意蝶的谨慎很感谢,“麻烦……你了,晚上送我去酒店吧,董涛住那里,很安全。”
孟意蝶靠着墙壁的背忽然往下一滑,她单手撑住,冷静地说,“我觉得酒店不合适,首先不能解决毛豆的吃饭和生活问题。你舍得孩子天天吃快餐?其次,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也不适合你们,天气这么冷,你一个女孩子带着毛豆奔波多不安全,又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