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冤家有点甜+番外(57)
无非就是不让她上高中, 要她嫁人, 换的彩礼给弟弟呗。
村子里很多女人都是这样的, 早早的辍了学,或者根本就没资格上学,早早的定亲,彩礼换成家里弟弟的老婆本,然后嫁人生子,逢年过节不能上桌也不能回娘家。
好好的女儿家,就这么成了没有家的人。
她妈就是这样的,她姐姐也是这样的。
但她不想这样。
她扔下剥到一半的毛豆,心烦意乱的走出门外,去了后院山坡。那里没人,清净。
她一直待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家,家里已经开饭了,她这时候才回来,免不了又是一顿骂。
只不过骂她的人是她的父亲,在田里劳作一天,泥浆混合着汗液,身上的气味很是难闻。她低头坐在灶台边挨训,闻着这满屋的味道,心里化不开的膈应。
而下午还骂骂咧咧的女人,噢,她称之为母亲的女人,现在却像只过街老鼠般,畏首畏尾的跟在丈夫身后,唯唯诺诺,时不时抱着刚放学回来的小儿子嘘寒问暖。
她冷眼看着这一切,早就懒得心寒了。
“夏蓉。”她父亲叫她。
这时候的她,还不叫夏绒。
她稍微抬起头,心里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黄定根家那大儿子准备娶老婆,会给特别多彩礼,到时候多给你分点,选个日子吧。”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不嫁人!”
“由不得你!”夏大风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小儿子哇哇大哭,母亲一边安慰小儿子,一边恨恨的盯着夏蓉,“个赔钱货!”
夏蓉一阵心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家里就像是个讨债鬼一样,谁都要来从她身上讨债。为什么,就因为她和她姐姐一样,都是女人吗?
“十八岁的人了还想着上学,上学能上出花来?”
是啊,她已经十八岁了,才刚读完初中。夏蓉有些恍惚的想到,她从七岁开始央求家里人让她上学,一直拖到九岁才读了一年级,还是因为姐姐出嫁,家里得了彩礼,才硬掰了一点给她做学费。
想到姐姐……夏蓉忍不住浑身发抖。
姐姐出嫁那天从早上就开始哭,周围的人都说那是新娘子喜悦的泪水,可当闺房里只剩她们姐妹俩时,姐姐眼里的悲伤,她看得分明。
“这钱你拿着,你马上就能上学了,买点文具,省着点用。”
从那天晚上开始,小小的竹床上便只有她一个人睡了。
姐姐是前年走的,八斤多的婴儿在肚子里两天出不来,最后一尸两命。
一根筷子飞过来,打在她头上,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擦。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恶心,那是被人用过的筷子。
“我不嫁人,我要读书。” 夏蓉坐直了身体,又重复了一遍。
“你这辈子都别想读书,这辈子都别想去镇上!”
“我已经和他们家说定了,明天老黄就带着他儿子过家来吃饭。”
“老子生了你,你就给老子乖乖听话!”
夏蓉的眼中倏的燃起两簇小火苗。
她不听话,她不甘心。
当天夜里,夏蓉摸着黑跑到了村口,村口以外新修了马路,踩上去平坦厚实,比村里崎岖的山路好走多了。
路旁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人家,有些窗户黑的,有些还亮着灯。夏蓉壮着胆子,借着月色一路向前继续狂奔。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回过头看,整个村子都变得渺小而模糊,她终于松了口气,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
夏蓉摸摸口袋,里面是她的身份证和镇上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还有她从小攒到大的八十块钱。有不少是硬币,她跑的时候紧紧捏住口袋才没有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自由了。
前途未卜,也许此行凶险,但如果时间倒流几个小时,她依然会作此决定。
现在的她,年轻而又生涩,所做的许多事情都纯粹出自本能。在周围人眼中,她是不孝女,她是大逆不道,但她依然坚持。
后来,夏蓉已经改名成夏绒,每当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来,都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坚持与叛逆。
她始终只想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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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绵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班集体照里面无论她站在哪里都是最亮眼的存在,每次学校开运动会或者文艺汇演之类的,她都是前面举牌子拿话筒的人。
当周围同学对着电视里的俊男靓女犯花痴时,风绵也在认真看电视,只不过她不是像其他人一样犯花痴,她心里在想,以后我也会成为电视里的这些人。
那时候的风绵对明星娱乐圈之类的根本毫无涉猎,但她却对自己的欲.望有着强烈的感知。
她喜欢站在焦点的中心,收获大家的掌声,为大家带来欢乐的感觉。
小孩子,直到青春期,都是羞于表现自己的,以至于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都要扭扭捏捏半天,说对了得到了表扬还觉得害臊。
相比之下,风绵就成了异类。她知道问题的答案就一定会主动举手,她学过钢琴所以毫不吝惜展现自己的才华,别人夸她长得漂亮,她会高兴地道谢。
她表现自己的想法强烈而直率,如此坦诚的态度,一点儿不拘泥,叫人丝毫讨厌不起来。
等到她再长大一些,周围的人面对梦想这个话题都开始陷入羞涩或惶恐,迂回婉转不敢言语,风绵灿然笑道:“我想当艺人,进娱乐圈。”
这时的她,已经对艺人这个行业做了一番了解,深知其光线背后的艰辛与残酷。有的人还未上道就误入歧途,有的人奋斗多年始终默默无名,还有更多人被眼前短暂的名声迷昏了头脑,从此止步不前。
这个行业风险太大。
那又怎样,风绵想,别人能成功我也能成功。
要是真的时运不济,那就买保险去呗。
大一那年,她被星探相中。看到对方工作证上那个频繁出现在许多大明星名字后面的公司LOGO,风绵惊喜的愣在原地。
风绵有种终于得偿所愿的感觉。
临出发去做练习生之际,她没让爸妈来机场送,怕到时候大家都矫情。
老爸在微信上鼓励她:“绵绵加油!觉得辛苦就回家来,家里随时等着你,,爸爸妈妈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风绵在候机室红了眼眶,连说话都变得毫无逻辑:“我这么可爱,怎么会辛苦!”
爸爸:“出不了道也没关系,爸爸养你!”
风绵咬牙切齿的抹眼泪:“才不要!”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怎么可能出不了道,风绵挺胸抬头的心想,从小到大一直为此努力的事情,不会没有回报的。
其实出道也只是更大舞台的开始,在那之后的路还要看个人。她不可能唱跳一辈子,到了年纪总要转型的,然后便又是全新的领域。
选择了这条道路,就是选择了不断折腾的人生。
那就折腾吧,她有的是精力。风绵上飞机的时候暗想道。
她才十九岁呢。
不同出身,不同命运,不同道路的两个人,在同一天的时间里做出了相似的选择。一个逃离山村,一个奔赴梦想。
原因?大概夏绒和风绵自己都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来,最终只能将一切归于本能二字
本能驱使着她们做出了这样冒险而大胆的选择,本能让她们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异类。
但是做个为自己而活的异类,总好过成为千篇一律的模板。
风绵天生不是块学理科当乖乖女的料,她向往舞台。
夏绒对闭塞山村里的封建陋习有着从小到大积累而成的恐惧,或许她天生反骨,想上高中想读大学,女德妇道拘不住她。
人,总是要拼一把。
风绵自己也没想过后来会取得那样的成功,当她站在奖台上,捧着最佳女主角的奖杯时,短暂的感慨过后,更多的是坦然。
夏蓉更没有想到自己后来绝境逢生,遇见了虞品轩和姜妍一家人,从此她改名为夏绒,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在填写档案,到了父母那一栏时,她毫不犹豫地写下虞品轩和姜妍的名字。
有的人根本不配做父母,而有的人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一生恩重大过天。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夏绒有时想起自己还是夏蓉时的事情,一些场景在她脑海中呼啸而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甚至连那个山村的模样都记不清了,但那天晚上村口通向外面镇子的马路,沿途的每一株花草她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