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番外(78)

“你若立誓,朕便信你。”

“臣已将命......交到陛下手中,还不够吗?”天子甫一松手,楚临秋便软倒了下去。他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然目光却并未涣散,依旧执拗地寻找着那个曾让他敬若神明的人。

“你果然还是在怨朕。”

“臣......不敢。”

“不敢?你不敢?!结党营私、诬构同僚、殿前失仪、欺君罔上......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够你死百回了!朕次次保你,而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你竟是对那萧岑起了不该有的感情。”

“臣没有!定是那宋相信口胡言......”

“那你可敢当着朕与太祖爷的面立誓?称你楚临秋若有一日存了异心,与那萧岑两情相悦,定然刀斧加身,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楚临秋以手撑地慢慢直起身来,他抬眸借着昏暗的烛光,凝视天子身后的太祖爷画像,心中难免顿生凄凉。

“若臣立誓,长乡可否成行?”

“楚九商!你、你......”武安帝往后疾退几步,背抵在桌案边缘看着昔日爱臣,目光逐渐转为难以置信,似是从未想过这人会轻易接受“立誓”一说,这反倒令他骑虎难下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楚临秋接着弱声说道,“臣于大岐,问心......无愧。”

第七章 君恩

“太祖爷在上,下臣楚临秋,今立下此誓,余生唯忠吾皇,力保江山,绝无二心,如有违诺,甘受......”

“楚临秋!朕万般忍耐......你却如此糊弄于朕!”

伴着一声脆响在空寂的知书堂里回荡,两个人便同时愣住了。武安帝垂眸看着自己宽厚却显出老迈的手掌,一时有些感慨。

自楚临秋位极人臣以来,自己就再也没有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打过他。如此一来,倒勾起了些许回忆。

奉朔元年寒冬的一个深夜,有一垂髫小儿也似现在这般跪于知书堂,梗着脖子倔强地冲他喊道,“太子辱我亲母,合该吃我一拳!”

“唉。”武安帝终是长叹了一声,他颤巍巍地伸手,托起楚临秋的双臂,试图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你何必如此,伤人伤己?若你母亲尚在人世,必不会愿意见到如今的局面。”

“何种局面?是君臣相惑,山崩......地裂?”

“你!!!”

“罢了,陛下若是非得这样才肯信臣,那臣......重说便是。”楚临秋在地上趴伏太久,寒气侵体早已神智昏昏,又被天子夹杂狠厉的一掌打懵过去了,由此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他只能循着本能,将之前的毒誓,加上“不与萧岑互生情愫”又发了一遍。

当说完“万箭穿心,痛苦而亡”之后,他似是终于放下心来,整个人就如同风中蒲叶般软倒下来,将头埋在臂中,不动了。

武安帝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见其没有任何反应,方觉出不对来。

“九商?九商!”

“来人!严正!传俞正良!”

“陛下,老奴在......哟!这是怎么了?”严正甫一进屋先拿眼偷觑了下自家陛下的脸色,观其并无反对之意,方小跑过去扶起楚临秋,轻声唤道,“大人?”

“嘶!陛下!大人他......”

“扶到偏殿去罢。”武安帝随意地摆摆手,而后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忽明忽灭的烛光之下,那道略微佝偻的明黄背影,竟会显得如此萧索。

严正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他不便说些什么,只得命人将楚临秋扶抱至偏殿,并请俞太医火速进宫一趟。

“该发的毒誓,也都发了。大师......可能瞧出什么?”

“心性坚忍,非池中物。”

“大师这是,依然笃定他会爱上萧岑,背叛......朕?”

“陛下方才该令他以萧侯的性命起誓,或许会乱了阵脚,也未可知。”话音刚落,那很好阻隔内外的“山河社稷”屏风后,便施施然转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来人隐在半边黑暗里看不清面容,只依稀可辨一身鲜红袈裟、一根木槌。

“大师......”

“陛下,不若再给他一次机会。”

“大师的意思是?”武安帝依然没有回头,他举目凝视着墙上那幅有些古旧的先祖画像,再次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着其往长乡,为监军,取宋颐而代之。”

“可。”

......

楚临秋醒来之时,天色已晚,甚至于在烛火的摇曳下,眼前之景都看不真切。四周静悄悄、空荡荡的,逮不到人问询,但仅凭鼻间始终萦绕着的,浓而不腻的安神香气,他就能轻易得知,这是知书堂的偏殿。

“圣人有令,宋颐险些贻误战机,酿成大过,着其即刻回程入审刑院受讯。同知枢密院事楚临秋补监军缺,领百人五日后启程,与大军于长乡汇合。”

“望卿勿忘昨日之誓,不负朕托。”

与明面上的诏令一道送来的,当然又是一封密信。那密信里写道,“监视萧岑,一日一报。若其有不臣之心,汝可就地格杀。另附丹药五颗,和水吞服......事成后,朕允卿从一品枢密使高位,尽掌天下兵马。”

“大人,领旨谢恩吧。”

“......”

“大人?谢恩吧!”

楚临秋像尊傀儡似的坐在床上,对严正递过来的淡蓝瓷瓶视而不见,他双手只紧紧攥着那封密信,直捏得指尖失血发白也全然不在意。

“大人,”严公公见他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不免轻叹口气,眼底逐渐露出一丝不忍之色,但随即又消失无踪,“大人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您啊......就受着吧。”说罢,他就强硬地将瓷瓶塞进楚临秋的怀中,旋即飞速转身离开了。

楚临秋就这样静默地坐了许久,直到偏殿里烛火将灭未灭之时,才慢慢有了反应。他迟钝地低头,于昏暗中细细凝视手中这个小巧可人的瓷瓶,半晌后,竟是扯起两边嘴角,轻轻笑了一声。

“好一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接旨。”

同知枢大人要亲自随军一事,很快又传出宫城入了街巷。不多时,尚在休沐中的满朝文武,俱有所耳闻。

众人神色各异,表面忧心忡忡,实际上却多是暗中窃喜,只差在府上与妻妾一道弹冠相庆了。谁让叛党所书“讨楚贼檄文”,与其祭出的“诛奸佞,清君侧”旗号早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呢?

楚临秋这会儿不躲在将士们后面求安逸,非得跑到前头去送死,谁又能拦得住?

有那心肠歹毒些的,甚至暗暗期望他被人掠去凌辱,或身首异处,也好出出自己心口堵着的这把火。

“说什么呢?喂!你们是哪个府上的!聚在一起编排什么呢?!”

“叔平!回来!旁人没有学识涵养是旁人的事,我们怎可效他们做那泼妇骂街之举?”

“杜大人!可是他们说......他们说大人......”

“说什么?你家大人从不在乎这种事,你这个小猴儿在这干着什么急?”卯时不到,杜凭生便与宁伯叔平二人立于侯府门口翘首以盼,不想等了近一个时辰,还未见一辆马车自宫城的方向驶来。

第八章 丹药

“都这时辰了,那位还不肯放大人回府......杜大人,您说,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你啊,全是自找苦吃。你家大人宿在宫里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能出什么事?”杜凭生虽如此安慰叔平,然自己心里却是半点没底,想他堂堂尚书大人一夜没睡,大清早的顶着一对充血招子,站在寒风中跟个傻子似的,苦苦相候。可谓是面子里子一并丢了个干净。

哥哥诶!这回不把你新收的那株珊瑚树赠与我,可就说不过去了啊!

许是上天听了他的召唤,那前头窄巷拐角处,当真缓缓驶来一辆黑色马车,那坐于前室之人,赫然就是常来侯府宣旨的小容公公。

叔平见状忙领着一众仆从围了上去,他小心将帘子一角掀起瞅了眼,竟见楚临秋身上被件火狐大氅裹得严实,顶上也扣了锦帽,此时正歪在内壁一侧,无知无觉地昏睡着。

他虽发着高热,但狐毛下露出的半张脸却找不出绯红,反而隐约透出一丝青灰,此乃“病症发作”之相。

“大人!!!”叔平伸手推了推自家主子,见竟无任何反应,便索性心一横把人扶到自己背上,欲将其背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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