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昭皇后的陵墓位于北边,阴暗的环境,偶有微弱的光照在墓道上。前面是带着路的侍卫,手里的火把只有小小的一团火苗,殷洛走的有些急,脚步与地面沉闷的撞击声让高杉的神经越发清晰。
“君后,这场天灾按理说是不应该发生的。”
“焦老是什么意思?”
“二十多年前,老朽便已算到会有今日的景象,但是,那是郝国面临着灭顶之灾时才会发生的。而如今,希那孩子已经荣登大宝,这些都应该不会出现才对。”
“那按照焦老这般意思,这场天灾是人为引起的?”
“对。”
“那您认为与谁有关。”
“我的徒儿,焦天敖。”
有关于当年记载的的藏书内容不断浮现在自己眼前,焦天敖曾说他并不知道有这个朝代的存在,且在当年,即使他贵有天选之子的称号,却并没有过多记载他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大多都是写他游历之事。
况且,焦老曾和自己说过,年轻时的焦天敖并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通晓天命的能力,甚至在他眼中,他的占卜能力只算平平无奇。而且,当年负责预测郝国未来命运的事儿连木长风都不能完全做到,而焦天敖是这样知道的?
突然忆起那本布满灰尘的盛鼎三十九年记,那是木帝师的手记,其中似乎写到过焦天敖。可她当时只浅浅阅读,并没有多深影响,加之后来事情慢慢多了,她便没再对这本书多留意。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来着?
“天敖天性难测,亦不如外表谦逊。师弟与我商讨郝国之事,未来必有变动,且与天意有关,自然与天选之子有关。是人难过钱财权势诱惑,吾见天敖生性好名,如今立君之际,不易产生分歧。”
“盛鼎三十九年秋,天敖及冠,然其天资尚不及木焦二家,四游全国,尚无体会。吾毕生所学悉数教之,若不能习占卜,明国事,吾生死后,其位不可承也。”
天性好名,天资不及木焦二家。
“我没想到君丫头当年会在幽州遇见焦天敖,若我当时未与她们分离,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景象。”
“国师游历天下,却遇见了我的母后,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带母后来郝国,却也知道他将母后献给父皇的事情。后来母后薨了,他也大病一场。”
“焦天敖看似情种,实则在他的命里在乎的人只有他自己。”
各种人的话语充斥着她的大脑,断断续续的片段,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的连成了一条线。
“殿下。”
前方的步伐已经停住,当看见马皇后的墓穴时,高杉还是有些心疼的。这里的墓室应是翻修过,想来也是殷希为了让她的母后能够长眠于此。但是,石室的门被毁,墓室里基本被抄了个底朝天,所有东西乱七八糟的摆放着,只留着些不值钱的瓶瓶罐罐或者手工编织品,其余放置于柜中的书籍几乎都被拿走。
椁室内,皇后的金棺椁已经不见了,周围陪葬的金银珠宝留了一些,也是杂乱的摆放着。殷洛看着此情此景,只恨不得将这动了自己母后墓穴的人千刀万剐。
“禀君后,殿下,找到孝昭皇后的棺椁了。”
一侍卫跑至二人面前,殷洛一喜,连忙随这侍卫前去。
原来巫马君的棺椁并未被盗走,而是被遗弃在皇陵不远处的林子里,棺椁有被打开,但这人似乎并不准备带走这尸首,便将其遗弃在这里。
见此,殷洛让人将巫马君的棺椁重新封好,看着那昔日本是妙龄女子,如今却早已化作白骨的尸体,高杉再想若她还活着,一定也是绝代风华之人。
眼见棺盖即将重新盖上,高杉却见那边框有东西,连忙喊道。
“慢着。”
侍卫抬着的手不敢动,却见君后已是踏步上前,蹲在地上,眼睛凑近棺盖。
手指擦拭下那一边褐色印迹,凑近鼻尖一闻,却是那极为熟悉的药渣味儿,这是那个人留下的。他为什么要动巫马君的陵墓,巫马君去世这么多年了,他要从这尸身上拿走什么?况且,这人药引要用活人的血,而他动巫马君,难不成?
“遭了。”
高杉跃身而起,连忙转身便往皇陵外跑。殷洛见状不知所以,却也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连忙问道。
“怎么了?”
“洛儿,你立刻下令全国通缉焦天敖,希可能有危险。”
“你说什么?焦天敖?皇姐怎么了?”
连三个疑问,高杉没时间去细细解释,她拔出侍卫腰间挂的剑,斩断了套在马脖子上,牵着轿銮的缰绳,跃上马去。
“昨晚希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暗卫不知道希的踪影,希很有可能已经失踪了。你立刻回趟宫,通知焦老与窦老,以及高建平等人,让他们带领羽林卫在整个京城内外搜索焦天敖的身影,特别是林子里这些比较隐蔽的地方。”
“驾。”驱着马离开,殷洛还未消化完她给自己的巨大消息,就见她急行而去。
风越吹越大,顷刻间,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也瞬时倾盆而下。殷洛心里焦躁不安,或许是与殷希血脉相连的原因,她有些不安和心急。让侍卫立刻封好母后的棺椁,放置回原来的位置,想着现在还是皇姐的安危最重要,便立刻招来人马,马上回宫。
“驾。” 官道上,高杉不断抽打着马鞭。瓢泼大雨中,夹杂着隐隐的雷电,在云雾里,白的发亮。风刮的极为迅速,道路周围的白桦被吹的簌簌作响。
高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正值午时,这天却沉得死气,不远处有黑的漩涡,被灰白的云挤压着,却依旧不断扩大。
‘轰隆’,雷声响起,劈下一道宛如铁臂一般粗的电,落在深山里。心中没由来的心悸与微疼让她不再选择这样慢的方式。脚下踩着棕马,借着它的背,几个跃身,消失在一片森林里。
石洞内,殷希疲倦的睁开眼睛,她因为失血过多而嘴唇发白,脸上布满细小的汗珠,眉间泛青。她的手腕处有许多深深浅浅的伤痕,血迹沾满了全身,仿佛血人一般,显得苍白又无力。
焦天敖看着时间,见炉中的液体越来越少,灰褐色的药材翻滚着,虽是刺鼻,却让他精神奕奕。
鼎中的香燃尽,他拿起那小铜炉,在里面放了不知什么药材,那把瓷刀上已经染上了殷希的血,找不出它原先的洁白。慢慢的走进,见殷希看着自己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她像是困极想要休息,却倔强的不闭上眼任它沉降。这已经是第五次放血了,她虽瘦弱,但也习过武艺,能撑到现在,让他也有些佩服。
“在等人?”
嘴上问着,手上的动作却无丝毫温柔可言,刀划开皮肤的声音那么近,特别还是自己的皮肤,来来回回的听,殷希突然想着在战场上高杉受伤的时候,一定是痛的吧。
麻服散已经没了多少作用,殷希粗喘着气等待疼痛过后的麻木,她咬紧牙关,不做任何示弱的表现。焦天敖见她血液越流越慢,她眼底泛青,甚至有些紫,拳头因握得过紧,而青筋凸起,忽而想起她以往的模样,即使面对的是死亡,也从来都是云淡风轻。
“等那个孩子?”
“国师的话真多。”殷希语气微弱,说话的调子有些走样,她说的费力,却也不想这人提高杉的名字。
“她找不到的,这个地方任谁都找不到。”
焦天敖笑着,那温润的表面下是什么样的心?他点了自己的穴道,端着那小铜炉离开。殷希抬头看着小小洞穴外的世界,焦天敖能够这样保证这个地方不被人寻到,看来已是准备很久了。
高杉,也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还是想再看你一眼,看看你这个傻瓜在见到我这般狼狈的模样时的心疼。你定是不愿责备我此次的鲁莽,但偶尔也想看你发发脾气,说来你脾气太好了,好的还没等我还你,便再也没机会了。下辈子,下辈子换我来对你好,换我来保护你,换我来带你走走停停,换我来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换我来时时唤着你的,换我来担心你,可好?
困顿带来的虚脱让她难受,殷希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过两三个时辰她就撑不住了。有花香被风吹进这石洞,殷希觉得有些熟悉,却忆起这是山茶的清香。
京城周围无人种植山茶,且内部的贵族与百姓少有养植山茶的,唯有几盆进贡来的山茶都被她赏给了窦敛,只因他唯爱山茶的的清新与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