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44)
在公园儿骑车、在山顶告白、在小吃街吃遍了每一个摊位、在湖上泛舟、在江边垂钓、在商场试穿一件又一件衣服。
她们一起走过了春夏秋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
然后有一天，纪晓芽发现身边的人容貌正在一点点改变。青丝变成了白发、脊背渐渐弯曲、脸上出现了一道道皱纹……
纪晓芽很害怕，因为她发觉自己身上并没有产生这样的变化。
原来，她们可以一起开心一起难过，一起为了生活的琐事而烦恼，却并不能一起变老。
浓烈的不安将她包裹，她恐惧时光的流逝，但是却并没有将它停下来的办法，
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的女人，戴上了一副金丝边儿眼镜，她头发花白，每天只能坐在轮椅上晒晒太阳。
这天，纪晓芽搬了一张摇椅，坐在了女人的身边。午后的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温暖中还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
纪晓芽红了眼眶，因此她并不敢转过头看一眼身边的人。
还是女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中透露出了疲惫：“咱们真的过了一辈子啊……我挺开心的。”
纪晓芽极力压抑着哽咽的声音：“我也挺开心的。”
久久的，纪晓芽没有等到下一句话。
她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急忙转过了头，正好看见年迈的女人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身体一点点化作了阳光中的金色粉尘。
纪晓芽慌忙伸出手，想要抓住随着阳光而去的粉尘，但却什么都抓不到。
“不要！”
“不要！”
“我求求你了！”
纪晓芽大喊出声，手不断地向越飘越远的粉尘抓取，但是却依旧无法挽救注定要离她而去的一切。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了轮椅旁，双手抓着轮椅的扶手，蹲下身来，咬着下唇无声地哭泣。
纪晓芽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原来这一条道路上的尽头是悲伤，相对于遗憾而存在的悲伤啊。
这一次她又选错了吗？
她好像总是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这是一道无解之题吗？
第35章
郁玦昨晚睡得不好, 今天早上起床一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好像比昨天黑了一个色号，可吓了自己一跳。
等她重新安排好了作息时间和饮食与运动计划, 下楼去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了。
很奇怪, 她们家小姑奶奶这个点儿了居然还没醒。郁玦早饭也顾不得吃，直接去敲了敲纪晓芽的房门。
她们纪姑娘除了睡觉的时候以外，绝对不关自己房间的门, 管这么就是说她还在屋里。可郁玦敲了半分钟, 也没能见纪晓芽起床开门。
她心中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尝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 一下子就打开了。
纪晓芽侧躺在床上, 面对着墙，发出轻轻的鼾声，看样子就是还没起床而已。
郁玦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按照平时纪姑娘的警觉，应该早就被惊醒了才对, 可现在她依旧睡得很沉。
郁玦轻轻唤了两声她的名字, 纪晓芽依旧一动不动。她略感不妙，伸出手推了推人, 纪姑娘依旧一动不动。
郁玦：“……”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龙大龙二、宋女士和她家先生、余鲤小朋友、柴先生、应龙和风煌几个人，就一同站在了纪姑娘的床边，还是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排。
“她怎么叫都叫不醒，这样也不像是装的, 她从来不跟我开这样的玩笑。”郁影后重复了一遍自己打电话时说的话，“她是不是生病了……”
“妖轻易是不会生病的，就算是病了也一定会表现出来，不可能睡得这么平静。”风煌道，“这个样子，更像是正在进行突破。”
宋女士一拍巴掌：“我昨天还跟她探讨过这件事儿，没想到这么快……”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忽然觉得自己也要为这毫无预兆的突破负起责任来。她家先生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却是无声的安慰。
“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周围有些许灵气聚拢，应该是在突破没错了。”应龙说，“人修妖修突破的时候，就是这样肉身昏睡不醒，对外界毫无反应，遇到危险也反抗不了。”
余鲤小朋友点点头：“没错，只要等她自己战胜了自己的心结，自然就会醒来了。”
听到这话，郁玦总算是松了口气，她紧张了一个上午，不由得瞥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某人，带着些许埋怨。
“可是有一点不对。”柴先生忽然开口，“昨天我一直在春阳城，从晚上十点左右就感觉到了修者突破的灵气波动，如果是芽儿姐的话，这个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郁玦回忆了一下：“那正是她去睡觉的时间……有什么不对吗？”
“太不对了！”龙二焦急地甩着自己的尾巴，“我们山上这些个小妖，突破也用不上两三个时辰，更何况是比我们都厉害的芽儿！”
龙大提出了最合理的假设：“她被困在了梦里头。”
修士突破心境，成功后修为可更加精进，失败后则会迷失在自己的识海之中，永远被噩梦所困。
只是，那些个失败的、或者用了太长时间还无法突破的，也并不会被困住太久了。他们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成为其他妖魔鬼怪的盘中餐。
带着修为的人修妖修，可是大补之物。
早些时候，人间虽灵气充沛但却危机四伏，修者突破境界的灵气波动，会让四处的妖魔鬼怪都知道，这里有个陷入梦魇无法自救的躯壳可以让自己果腹。
现如今，灵气少了修者少了，人间还有严明的法律法规，修者突破时已经没有那么危险了。但是大家还是留存着过去的传承与意识，不敢让自己陷入梦魇太久。
小妖们也许还需要几个小时来面对自己的心结，但是上古时期的神兽与大妖们，突破心境不过是瞬息间的事儿。
虽然不明白她们家小姑奶奶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郁玦还是决定尽自己所能帮她：“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妖魔鬼怪们齐齐抬起头看向了她，眼神一个比一个复杂，表情一个比一个古怪。
郁影后：“……怎么了？”
应龙叹了口气：“也许真的需要你来帮忙。”
风煌道“陷入梦魇太久就会迷失自我，她可能已经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所以需要另一个人去她的识海之中助她脱困。”
应龙点了点头：“但这个人需要满足两点要求，一个是不能有半点儿修为，不然一旦进去，同样会迷失自我。”
风煌补充道：“另一个就是，需要是陷入梦魇之人心中挂念的人，不然就无法在茫茫识海中找到她，就算找到了，也无法唤醒她。”
郁玦用伸出食指来，指了指自己，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看着在场众妖。
下一个瞬间，满屋子的妖魔鬼怪再次齐齐点了点头。
连通识海是龙二的能力，将她人的记忆或者梦境投影出来展现在其他人面前，是余鲤小朋友的能力。
龙二用尾巴扫了扫他哥的脸，小眼神儿极其幽怨，好像是在说，用瞬移符赶回春阳城是多么正确的决定啊，你看看你居然还在跟我摆脸色。
郁影后和她们家小姑奶奶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纪姑娘梦境的模样就投影在她们旁边的墙壁上，其他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
虽说心境中出现的画面是个人隐私，但是总得有人看着点儿，防止去救人的在梦里发生什么意外。
郁玦临睡前带着一枚叶子形状的法器，外边儿人的声音，可以通过叶子传达进梦里，但是外头的大家不能听到梦境中的声音。
大家就看到郁玦进入到梦境后，就在个插满了路标的交叉路口迷了路，她不知道走哪条路能找到纪晓芽，也看不懂那些写着奇怪文字的路标。
“是古文。”外援应龙提醒她，“看来只能一条路一条路找了。”
郁玦听到后，就随便找了一条路，想碰碰运气。在她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身周就陷入了一片虚无的白。
她的脚步毫不迟疑，即使一路上看到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她也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眼神更加坚定了。
然而，这一条路是个死胡同，路的尽头是一面高高的围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更加没有纪晓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