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索再三,沉痛道:“不行,我要保护师尊的纯洁与贞操!”
“你乱说什么啊,”夏知桃敲了敲锦漓脑袋,维护道,“你觉得张狂是这样的人吗?”
锦漓挠挠头,反应过来:“对哦,教主大人生得这么美,比师尊还好看几分,确实没必要。”
夏知桃道:“……就是。”
锦漓思索片刻,肃穆道:“不行!教主大人的纯洁和贞操也要保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夏师妹你且随我来!”
说着,她一把拉起满头雾水的夏知桃,连拖带拽,直拖到紧闭的车厢门前,也不怕里面人发现,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其余两名师兄见师妹们凑过去了,也跟着跑来,愤愤道:“张狂竟然如此丧尽天良!”
另一人凛然道:“我们决不能让师尊被她糟蹋!”
拜托,教主大人被我拉个手都脸红,跟张白纸似的一眼就能看透,怎么可以干得出那种事。
夏知桃心下不满,立马反驳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可妄下断言。”
虽然这么说了,但说实话,夏知桃她自己也有点好奇。
张狂断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但她匆匆赶来,还只喊上了正罗衣师尊一人,是有什么要事商议么?
几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将耳朵贴近木门,聚精会神地聆听着。
不过,车厢木门厚重,隔音很好,只要说话声音不大,外边基本是听不太见的。
几人听了好半晌,虽然能隐隐听到一丝说话声,但被木门拦了大半,模糊而朦胧,听不清楚说了什么,连说话之人是谁都分辨不出。
忽然,正罗衣失声喊道:“张狂!”
那声音极为不稳,惊慌失措、魂不守舍,锦漓一听便急了,“哐”一声猛地踹开门。
。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
门被撞开之后,她们见到了错愕不安,衣冠齐楚站着的正罗衣,以及……
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的张狂。
黑袍顺着肩头滑落,露出破损不堪的黑衣来,张狂浑身上下全是狰狞伤口,几乎没有一块完好之处。
她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不堪,血液汩汩涌出,一层层染透衣衫,洇开大片寒梅般的红。
正罗衣面色苍白,迅速道:“关门!”
众人被他一吼,这才回恍然过神来,连忙一溜烟冲进来,将门给紧紧地关上了。
血色太过刺目,夏知桃心突突直跳,她顾不上那么多,跪坐下来,却又顾虑着不敢碰对方:“这是怎么回事?”
“妖林中很不对劲,张狂与我说,她之前来顶多遇到十几头高阶妖兽,但行路这几天以来,竟然接连撞上了——”
“整整上百头,高阶妖兽。”
正罗衣声音发颤,五指拢得死紧:“接踵而来,应接不暇,目标异常明确,简直就像是有人要耗费她灵力,刻意将众多妖兽往这边引。
“张狂一开始还能勉强应对,但奈何数量太过庞大,阶级又层层叠加,几天下来,生生把她拖垮了。”
夏知桃愣愣地听着,寒气顺着脊椎上窜,身子像是浸入寒潭之中,冷意无边无垠地涌了过来。
……哪有什么一帆风顺,什么安然无恙,全是假的,全是一叶障目的假象。
只因为,有人挡下了所有。
就连之前说伤口好了,也全是在骗人,七叶焰的鞭伤就烙在右手臂上,只随便擦了些草药,用白绫裹了几圈。
日夜不休,奔走劳神,甚至还不间断地遭遇突袭,如此雪上加霜,伤口怎么可能好的了?
“妖林九层并非一定安全,张狂请求我不要管白鹤堂,专心护着你们,”正罗衣低声道,“她撑不住了,需要一个时辰恢复。”
……撑不住了。
该是到了何种地步,才让她低声下气地去请求正罗衣,才让她说出“撑不住”了这三个字。
夏知桃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车外,层叠枝叶婆娑响着,像是细小的呜咽,又像是绵软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入心脏,一阵阵地发紧。
她手心聚集起灵气,小心翼翼靠近对方伤口处,可灵力悄然涌动着,却毫无作用,甚至迟迟不愿靠近对方。
“我方才试了,但灵气对她不起作用,无法治愈伤口。”
正罗衣有些茫然,喃喃道:“我竟不知该怎样才好了。”
夏知桃脑子很乱,周围弟子们都在低声私语着,她却只能听到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无比清晰,如雷贯耳。
沉默了片刻,她轻轻开口,声音平稳,不过一句,便叫人心一下子落定:
“若是灵力走不通,那便用老路子。”
夏知桃心中快速过了一遍,请求道:“师尊,我需要伤药、酒精、绷带,以及各类凡间膏药。”
正罗衣立马反应过来,众人一通忙活,还真翻出了不少凡间疗伤之物,甚至还有一本破旧的医书。
“锦师姐,你来帮我,带教主去车厢内间,”夏知桃吩咐道。
“我们身为女子要方便些,就劳烦师祖与两位师兄候在外边,拦着别人了。”
她有条不紊,将事情一件件吩咐下来,完全不复方才的束手无策,镇定而冷静。
思考再三,夏知桃小心地将教主移去了自己的房间,让锦漓帮忙准备好各种消毒用品,打算处理伤口。
张狂昏迷不醒,半靠在床栏上,气息微弱、呼吸短促,手腕与脖颈冰冷一片。
夏知桃默道“冒犯了”,她双手发颤,小心翼翼帮她把长发挽至身后,五指覆上黑领,将扣子极轻地解开一枚。
衣领柔顺垂落,白玉似的脖颈上满是伤口,大大小小,甚至有一道顺着肩膀劈下,露出一小截森然白骨。
血泽斑驳,有新有旧,不少干涸至红棕,一路延伸至锁骨颈窝处,看着怵目惊心。
夏知桃深吸一口气,低垂着头,用干净毛巾蘸了热水,极其小心地将血泽一点点汲去。
阴沉暗棕落到水中,化为一缕一缕的淡红,逐渐消弭其中。
锦漓默默道:“哇塞,教主好白好瘦肌骨好匀称喔。”
夏知桃一个心慌,差点把手上膏药给摔了,冷声警告道:“不许乱看,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锦漓连忙噤声,嘀咕道:“对不起。”
扒衣服还是太过分了,张狂万一醒来,怕不是气得要把全部人给灭口。
最后,两人还是不敢碰人家衣服,一致决定把伤口处衣物剪开一小丝,消毒并上药后,从外面缠上纱布。
几人一盆盆地向外倒着血水,白鹤堂众人看得面色发白,心道魔教教主真是太可怕了,玉弯峰主真是太可怜了。
夏知桃对医术一窍不通,半路出家,一边哗啦啦地疯狂翻着那本破医书,一边指挥锦漓。
两个姑娘齐心协力,虽然不知道步骤对不对,但好歹还是将斑驳伤口收拾干净了许多,涂上药膏,缠上层层叠叠的绷带。
医书上说重伤病人需静养,周围不得有过多人气,夏知桃便拽着锦漓出来,留张狂在里面歇息。
。
崖山几人蹲在车厢之中,面面相觑,一时相对无言。
锦漓揉着酸痛的手,夏知桃挨着她坐下,不断翻着那本医术。
她看得仔细,神色严峻,面前零零碎碎摆着一堆众人拿出的药草,细细挑拣着:“……血竭五钱,没药八钱…南红花五钱。”
夏知桃伸手推了推锦漓,道:“南红花长什么样?”
锦漓挠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百年仙灵吗,”夏知桃嫌弃地看她一眼,“让你幸运小红出去溜一圈,衔一束回来。”
锦漓瞪身旁小红鱼,道:“还不快去?不然今晚吃烤鱼!”
小红莫名其妙,吐了一长串泡泡抗议。
正罗衣询问道:“教主情况如何?”
夏知桃端着医书的手顿了顿,无精打采道:“……不太好。”
她俩都不是专业医者,伤口又实在太多,特别是几处深至骨骼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妖林九层离外面有多远?”夏知桃忧心忡忡,“尽快找大夫来看看才是。”
正罗衣沉默半晌,道:“虽然不远,还要翻过旬陇山才行。”
夏知桃把医书“啪”一声拍自己头上,颤声说道:“……我早该发现的。”
她声音有些不稳,锦漓把医书摁下来,便见夏知桃低垂着头,眼眶有些泛红:“我早该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