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的暴露是有一次。
那次宁六很久没有来找陆无衣,陆无衣仍旧在山上重复着每一天的日子,仿佛身边从没出现过宁六这样一个人。
过了很久,宁六才举着一串糖葫芦出现在陆无衣面前,嘴上挂着“哎呀真拿你没办法”的笑容:“你知道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到一根正宗的糖葫芦多么不容易吗?真是累死我了,没办法,好像你们小姑娘都喜欢这种甜甜的东西。”
陆无衣二话没说,之间上前去把她推到,上手扒开她的衣服。
刚刚还笑得吊儿郎当的宁六慌了,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襟:“哎呀无衣你见到我居然这么热情的吗?等等,男女有别啊啊啊你看了我就要对我负责了你冷静一点……”
陆无衣已经扒开了她的衣服,胸前一道横亘的伤,被她用白布胡乱地缠着,伤口已经有些化脓了。
马甲这样被轻松扒开的宁六:“QAQ无衣你听我解释……”
“我负责。”陆无衣冷冷地打断她,给她把身前的白布解下来,重新放药包扎。
整个过程中宁六都没有敢说一句话——因为无衣一向淡漠的眸中都是冷沉的风暴,她不敢说话。
也是那个时候宁六才知道,陆无衣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所以她之前做的那些行为……在无衣看来到底有多么像傻子……
难怪无衣总是面无表情。宁六捂脸。
她们自然而然地相爱了……或者也没有谁说过相爱这个词语,只是自然而然地靠近,那天给宁六包扎完伤口,陆无衣低头笨拙地亲了她。
后来,宁六总是要掩藏好自己身上的伤疤才敢来找陆无衣——虽然也会被亲,但要是被无衣发现了身上的伤,后果很严重。
那是陆无衣生命里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直到——“无衣,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回一趟京城,你等我回来好吗?”
“嗯。”
“到时候我给你带一车好吃的好玩的,没办法,你们小姑娘就是喜欢这种小东西。”看到陆无衣的眼神,宁六默默改口:“咳咳,是我是我,我最喜欢这种小东西了。”
陆无衣等了五个月,没有等来她的一车小东西,等来的是宁家五小姐成亲了的消息。
还有宁六托兄长转交的君子佩:“不必等她,她要做回女儿了。”
高大的男人眼眶泛红,惭愧地低着头。
陆无衣冷静地拿着君子佩离开。
“呜呜呜……”尽管陆无衣没有表情地说着,纪甜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抓着陆无衣的衣袖,“所以。所以宁六就是……”
纪甜抽泣着,艰难地发问:“那,陆姐姐,你后来去确认过吗?”
陆无衣从怀里拿出手帕给纪甜,“嗯。”
她在山上待到师傅去世,安葬完师傅后,陆无衣去了京城,她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多强,出入皇宫也无人发觉,然后——她看到恢复女装的宁六抱着一个小男孩轻哄,眉眼里全是温柔,那些小桀骜全都消失不见,像一个陌生人。
陆无衣转身离开,仿佛不曾来过。
纪甜哭得更厉害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陆无衣轻笑,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无妨,我已经放下。”
纪甜眼眶红红地出了陆无衣的院子,看到等在马车上的谢珺,纪甜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飞扑到她身上:“不要离开我,你要去哪里,一定要告诉我!呜哇……”
谢珺搂住她,轻拍她的背:“我哪儿也不去,甜甜,怎么了?”
纪甜没有回答,眼泪湿湿的,像个小狗一样去亲谢珺的脸颊。
不要,不要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谢珺:我们不会分开
呜哇……写完这章的作者君哭着跑走,别打我QAQ,陆姐姐的故事后面还会交代完的,阿声声会给陆姐姐一个好结局的相信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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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年少时不要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便是一生。
这一生, 都不会忘记你了。
旁人路过看见的只是故事, 可这故事照应的, 是一个人的一生。
纪甜为这故事难过了好几天。
她拽着谢珺的袖子:“所以,母后为什么要嫁给皇帝呢?皇命不可违是吗?为什么……”纪甜知道这个时代赋予每个人身上的枷锁有多沉重, 但她依然无法接受。
谢珺拉着她的手轻轻摇头, 腾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纪甜的脑袋。
她受到的冲击并不比纪甜小。
事实上太子和她都以为母后和皇帝是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的,虽然最后皇帝负心薄幸, 但最初那段时光母后应该是快乐过的,然而, 在陆无衣的故事里, 她的母后从嫁给皇帝开始,每一步都是不由自我的选择,而母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生下她和太子的呢?
谢珺想着这些, 黑沉的眼看不到一丝亮光。
纪甜似乎察觉到她的心绪,伸出小手去抚平谢珺的眉宇:“别难过, 母后一定也是爱你们的。”生下你们才与狗皇帝无关, 母后一定是因为爱你们才选择生下你们的。
只是, 她和陆姐姐, 终究是错过了。
纪甜克制不住鼻子一酸, 眼角沁出来的泪水沾湿了眼睫。
太子也不能相信原来是这样的故事。
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突然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头,面露痛苦之色:“对不起……母亲……”如果可以, 他宁愿和谢珺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他宁愿让母亲快乐地做回那个“宁六”,而不是身不由己的宁家五小姐。
陆无衣记忆里的宁六,那样鲜活,快乐,和他印象里端庄贤淑的母后仿佛不是同一个人,原来,他们从来不了解真实的母后。
太子痛苦地闭了闭眼。
把故事讲清楚以后,陆无衣似乎是为这趟旅程画上最后的句点,无名收拾好他们在京城中的东西,准备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
太子和谢珺前去送行,他们两人站在马车前,对着陆无衣深深鞠躬。
“抱歉,前辈。”
如果有来生,希望您能和我的母亲一生幸福快乐。
马车里的陆无衣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微微抬手,马车前的无名对着他们抱拳行礼,就转身离去,临走之前还冲着谢珺抛下一个小包袱。
谢珺伸手拿起,上面铁画银钩写着两个字:易容。
是能够让她的易容更加真实混无破绽的药剂和方法。谢珺知道,她手中现在这份易容的方法,应当就是从陆无衣这里得来的——无怪乎她能够一眼看穿破绽。
谢珺遥遥地对着马车拱手行礼。
远远望着这座亭子的城楼上,青衣人戴好了头上的幂篱,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走吧。”
“是。”
太子和谢珺回了府中,宁府的消息再一次断绝。
太子伸手搭了搭谢珺的肩膀:“无妨,珺儿,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意还需要一些时间。”
辰王的爪牙已经被他们拔除大半,太子的根基也立了起来,他们还有时间。
欠宁家的,他们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嗯。”谢珺沉声回应,眼里是化不开的黑雾。
纪甜懒洋洋地趴在桌前,甚至懒得思考,陆无衣离开京城之前曾经和她聚了一回,临走之前摸了摸她的脑袋:“甜甜,你是个好孩子。”
纪甜眼泪汪汪地抓着她的手:“陆姐姐,我们还可以再见吗?”
“有缘即会相逢。”陆无衣的声音缥缈得像一阵烟。
纪甜愣愣地看着陆无衣的背影,临出门前,她突然回头摘下面纱,露出了一张清丽绝俗,浑然不似人间所有的容颜,嘴角淡淡地勾起一个弧度,冲着纪甜点了点头。
纪甜的眼泪哗的一下夺眶而出,颤抖着伸手冲着陆无衣挥了挥。
再见了陆姐姐。
今日谢珺和太子前去送陆无衣,她没有前去,也许,这是陆无衣和宁六最后的道别了。
想到这里,纪甜不争气地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谢珺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她走到桌边,就着纪甜趴着的姿势把人抱起来,抱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