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朦朦胧胧加上曾经就有了的计较,时夫人的话,她也算是懂了个大概。杜淑差一层,面上若有所思,却不知道思到了什么程度,至于黛玉,就更差了,恐怕想得也就表面上的意思。再看木兰,一脸的平静,时夫人心中长叹,到底是皇家出身,举止上可能还不够细腻,处事上也有些高傲,但真真正正是从算计中长大的女儿,这心思就是非同一般。
“那姐姐的终身,岂不是全耽误了。”萱萱心有不忍,墨渲有再多的不是,可也不是被这世道给逼的如此。是的,墨渲有错,甚至心底也不是纯善还有些坏,可到底是自己的姐姐,关系再不好,但到底是一条鲜活生命,如果可以,萱萱也希望墨渲能活的顺心自在,至少不要变成她明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却又眼睁睁的看着墨渲在偏路上越走越远。
时夫人眼神淡淡的飘到萱萱的身上,语气冷漠至极,“她的终身?她不给家里带了灾祸我就阿弥陀佛了,她还想要什么终身?她以为她选的就是康庄大道?好,咱们就让她去,全当没这个姑娘不就结了。我就不信,没了娘家的贵妾,她能贵到什么地步!”言语中,那股子笃定了的幸灾乐祸,着实让萱萱无语。
萱萱思来想去,还是柔声劝慰道,“娘,打断骨头连着筋,姐姐再多不是,出了家门在别人眼中那就是咱们时家的姑娘,不说下面的弟弟妹妹,就是我,您觉得能不受到牵连?难道到时候您还能平白的跟外头人大张旗鼓的宣扬您看不上姐姐这位庶女?”
如果时夫人真那么去做,那她也就不是时夫人了。再多不是,墨渲也算的时家血脉,时夫人这个做嫡母的肯定不能看着家中庶女在嫁出后受尽委屈,甚至可能还会因为墨渲所嫁非人而造连累。这些道理时夫人不可能不明白,只是被墨渲的做法气极机了,才会心狠的想着不闻不问。
木兰微微皱眉,有些话还不是她这个才做了人家儿媳妇的人该说的话,可不说,总不能眼瞅着时家往偏路上走吧。
杜淑母女俩尴尬的相互看了又看,最后还是黛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副困顿的样子,杜淑顺势跟时夫人说了,带黛玉回去休息。时夫人自是同意的。
木兰也趁着送杜淑母女的空档,跟着一去不回。一时屋内就只剩下了时夫人母女。萱萱起身到时夫人跟前坐下,紧挨着时夫人,柔声细语的说,“娘,我知道您不喜欢墨渲,可谁又喜欢她呢?眼下摆在眼前的事情,不是咱们要顺了墨渲的心,也不是爹爹心中有多么难受,而是这嫁女儿不是一件轻松活,他们家万一日后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不说您和爹爹,就怕哥哥即便娶了嫂子,也帮不住啊!”
时夫人醍醐灌顶,被萱萱一语惊醒,猛的坐直了身子,“快,快去把你爹找来。”
萱萱握住时夫人手背安慰说,“爹爹在前头会客,您放心,等前头人一走,爹爹一准马上过来。”
话音刚落,时老爷就推门而入,见时夫人萱萱靠在一起还微微发怔。
时夫人不等时老爷说话,先开口了,“墨渲决计不能去。”
时老爷又是一愣,转而又看向萱萱,见萱萱轻轻颔首的样子,不由长长吐了口气。时老爷最怕的就是时夫人不再搭理墨渲,而任由墨渲不明不白的去了忠顺王府。做女儿的再不懂事,可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时老爷疼墨渲,那是疼在了骨子里。即便知道了墨渲的诸多不是,可仍希望墨渲能好好的。
时夫人自然看出了时老爷眼中那淡淡的喜悦,轻哼一声,“我仍旧不喜欢她,心思太重。算了,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想想怎么圆了这个事情过去,另外,要趁早给墨渲找个归宿,连同萱萱,今年是必须出嫁!”
第八十章
决定下的再好,可事情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去做,时夫人时老爷一时也舀不出个真章来,便让萱萱先回去,待日后再议。
萱萱劳累了这好多日,晚上又错了觉,躺在床上满脑子全是事儿,不是墨渲的终身,就是自己的未来。墨渲的意欲她能明白,甚至还有些同情这个到了京城后就真的总不走运的大姐。可想到自己,萱萱更是一阵烦闷,那样的人家,自己也如时夫人所言,能玩转吗?一入门就是嫡子之妻,这千斤重担放在她身上,她能挑起来?
越想越心烦,越想就越觉得未来一片黑暗,迷迷糊糊间,天放亮时才昏昏然睡去。这一觉,就不知睡到了何年何月。总觉得身子又累又沉,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还想睡,总也睡不够,眼皮也似有千斤绳索拉着般,怎么也扯不开。萱萱急啊,想起又起不来,身边来来往往似乎过了很多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甚至到后来她还隐约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辨别不出是谁的,就是觉得清脆好听。等觉得身子休息够了,心上的事情也渐渐清明了,眼睛总算是能缓缓睁开,挣扎着想起来,不想却有人立马拦住。
“快别起来,仔细闪着身子。”木兰按住萱萱想要起来的动作。
萱萱开口啊了两声没说出话,还是木兰端着水送到嘴边,蒙喝了几口还喝不够,冲着木兰讪讪笑道,“我这一觉睡得,还嗜喝了。”
木兰伸出青葱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萱萱的脑门,“什么你这一觉,你可知道你这一睡可是睡了近一个月。宫中的御医都被我给闹腾来了,达老太医也被我死乞白赖的请了来,老太医可说了,这两日你要是再不信,他老人家也回天无力。”
萱萱瞪大眼睛,“这话说得,好像我得了什么要命的…呜…”话还未说完便被木兰伸手给捂住。
木兰瞪着萱萱,“给我说话注意点儿,你这躺了一个月,母亲为你急的都瘦了十来斤下去,昨晚又看护了你一晚上,刚才好说歹说被我给说回去休息了。你可给我悠着点儿,好了好了,醒过来就没事儿了,你喝点儿水再休息会儿。”
萱萱还想问墨渲的事情如何了,自己又是怎么了,可被木兰又灌了一碗水后,竟又累得睡了下去,本还想着躺□子本还要同木兰说几句话,不想才闭上眼,就沉沉的睡去了。
木兰长出了口气,叫了青哥过来不错眼儿的候着,自己则起身去前头寻人给正在衙门里的时老爷和侯轩送个信儿。出了屋子,德楦拉着浩玄准备进来探视,听木兰说萱萱醒了,德楦原本紧绷着的小脸也松开了,又听萱萱又已经睡去,便道,“那我们就不进去打扰姐姐休息了,等回头学里下了课我再来看姐姐,想来那时姐姐也能醒着同我说话了。”
木兰对这个小叔子的印象非常好,萱萱病了这么多天,德楦不错一日的过来探望,还要去外头小院儿里读书,听侯轩说,自打萱萱这一病,德楦似乎比之从前要懂事许多。因而笑着点头对德楦道,“好,我这就去给父亲和你哥哥送信,也让他们安心。”
德楦欢欢喜喜的就想走,却见浩玄站住未动。
浩玄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嫂子,二姐姐可知道她亲事提前的事情?”
木兰不由抬眼多看了这个平日不爱言语的时家老二,见其眼中的关切是真真的,心下宽慰,不管怎么说这浩玄心性倒是不坏。当下宽慰道,“你放心吧,你二姐姐是知道自己定过亲的,也知道对方家是谁,如今不过是提前了日子,你看,这原准备冲喜的,昨儿刚纳采,今儿二丫头不就醒了。宽心吧,委屈不了你姐姐的。”
浩玄这才缓缓的展开了笑颜,回身拉着德楦往外跑,远远的还传来两个人的嬉闹声。“就你多心,我就说姐姐是知道的。”“我就是多心,多问一句我才能……”声音渐远,直至听不见为止。
木兰面上不由露出欣慰之色,虽说墨渲的事情闹得一家子感情都生分了,可除了墨渲,时家这群小的到还真是和睦。浩玄竹璇对萱萱的关切,也非全是官面上的事情,那些个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真意切还是温暖了木兰。木兰思绪一时回想这多日来的繁琐,好似一时间扯出了千头万绪,所有的事情如潮般涌了过来,但,她也居然就这样应付过来了。
且说那日萱萱回去后,待到天蒙蒙亮才昏昏然睡去,不想这一睡居然睡出个高烧不退,还是时夫人要三堂会审审墨渲时,询问萱萱怎么还不来,得知萱萱还在睡觉,木兰不放心才过来看望,一看,就看出了不妥。
许是萱萱一直身子骨强壮,身边原本知道些事儿的大丫头小桃红早几年出去后,才提拔的青哥儿缓儿并未经历过,因而只是感觉萱萱睡得沉,并没有想到其他,因而也无从知道萱萱是何时开始发热的。
萱萱这一病,像是给时家这平静水面上投掷了一颗巨石,一时激起千层浪,最先被浪花打湿的便是墨渲。
时夫人知道后,头一次发了大脾气,拍着桌子指着墨渲的鼻子就是一番怒骂,也不管时老爷就在她身旁,也不顾及木兰这个新媳妇在场要给女儿家留些颜面,骂墨渲“心性歹毒,一心只想着攀龙附凤,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卑贱之女,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盘子菜,要是真连累了时家,那还不如送到庵里做姑子,总比出来祸害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