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劳什子(104)
是害羞,还是仍存疑虑?人在六神无主时难免朝着最坏的方向去想,最坏最坏,就是……
他心里并没有我,对我只是作为兄长的宠爱感激……
若是这样的话,若是这样的话……
那我……
他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慌了。几天来,不,是几年来的隐隐担心在那一刻已经有了显出真身的苗头,他听见心里有个少年的声音在大喊:不行不行!润玉是我的了,一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不能放开了!
你想装鸵鸟,我就偏不让你装下去。旭凤几次求润玉开口,润玉都以“你先说”推脱,既然如此,我就要让你无路可退!旭凤这才跑来求缘机解除约定,他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不要把人逼上绝路的道理,你若让人无路可退,别人或许可以如你得意,可你若碰上那脾气倔的,你把他后路断了,他就要和你破釜沉舟了。
旭凤什么也不懂,只是傻傻的想,我说就我说,等我说完了,看你还有什么借口!可他也知道不能这么直直的开口,要迂回,这才紧盯锦觅种梅树——梅花盛开时,赶上润玉的生辰,他们终于能互诉衷肠,不美吗?
此刻听说这上神之约无法接触,旭凤都快疯了。
“那怎么办!”他一急,又没了刚才知书达理的样子。
缘机道:“殿下何必着急,等那人先开口……”
“他不会开口了!”旭凤道,“他的性子我很了解,走一步想三步,瞻前顾后的,凡事都不肯轻易说好与不好,我这次就要他没有余地!”
“这样……”缘机道,其实她也不是硬要拆散这两人,若两人能先抛下小情小爱,等一人掌握权柄后再搞这些风花雪月,生上一整个蹴鞠队的小龙小凤,她也不管了!她趁机劝道:“殿下难道还忘了约定中的另一条?”
“你是说……”旭凤露出难言的表情,他怎么会忘了呢?他时常在脑海里回顾那一日,气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许了这种约定。
“殿下若取得说一不二的权利,那便可以……”
“缘机,你这是教唆忤逆!”旭凤怒道,“此事我当没听过,你当没说过,我走了!”他自幼受天界正统礼数教导,对忠义二字信奉之至,何况此刻在他心里,母神虽狠毒,也是有苦衷的,父帝花心是可恨,可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自己一心敬仰的主神……
叫他去推翻他们?他思维在这里画下了红线,无法触及。
缘机目送他跑远,心里叹了口气。
唉,能不能指的上他呢?——旭凤虽感情激烈,但到底是没受过什么挫折的神子,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对上层不满,也只会想着尽力修改,而不会像润玉那样,看透世态炎凉,若世道不公,就打破这世道。
待到润玉身死,旭凤才彻底明白的道理,能指望他现在就明白吗?
果然,旭凤回去后思量了一番,自言自语道:“说一不二——那便要先做储君才行。”
看似张狂的人,其实却想着依照规矩,循规蹈矩着来——这人性之复杂,便体现于此。
而此刻,太巳仙人府上,邝露俯身跪拜父亲,欢喜得热泪盈眶。
“多谢父亲!”
第九十一章
太巳仙人燃起一缕龙涎香,淡淡地道:
“你最近……可是有点儿出格啊。”
他语气并不严厉,像是在话家常——他也确实是在话家常,对象是他唯一的女儿。
邝露脸红得厉害,低头讷讷道:“难道父亲也像那些人一样揣测我?大殿早有婚约,毁人姻缘者下地狱!我才不是那种人!”
太巳笑道:“为父不过说一句,你就有十句八句等着,还说不心虚?”
邝露便不做声,露出倔强的表情。太巳看了,忽而又大发感慨:“你跟你母亲真像,都倔!”
邝露大着胆子道:“若没有母神当年的倔强,您到现在还是个单身仙呢!”
太巳摸摸胡子,大笑几声。他寿数不短了,只是万年前才与一小女仙成亲,还是小女仙倒追。婚后夫妻恩爱,这才有了个如珠如宝的女儿——没想到这女儿也和母亲一样,喜欢了什么人就要大着胆子去追。
偏她看上的还不是别人,是那位天界大殿下。
太巳忽道:“你觉得,旭凤此人,怎么样?”
邝露一愣,像是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拐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去了,略一思索答道:“他……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吧。”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太巳微微一笑,又道:“那润玉呢?”
邝露脸儿又红了,道:“他……他是很好的。”她随即想到,父神肯定不会随便问这两个问题,果然,太巳又问:“那你觉得,他们谁更适合做天帝呢?”
邝露吓了一跳:“这!父神,这怎么是我能议论的。”
“你不要怕,就大胆说说,只是我们父女闲聊而已。”
“那……”邝露犹犹豫豫地道,“那我自然是觉得……润玉更好的。”
“是因为你喜欢润玉?”
“是因为润玉是个温柔体贴、懂人心的人。”邝露道,“我愿为一个能理解我难处、知我抱负我的天帝肝脑涂地,但不愿为一个高高在上、视旁人如草芥的天帝所用。”
“高高在上、视旁人如草芥……”太巳轻轻念道,“你这丫头,倒确实有些有意思的念头。但,”他随即又道,“若这天帝太懂人心,利用你,怎么办呢?”
“若他给的就是我要的,我得偿所愿,便不算利用。”邝露道,“父神,人们笑我痴傻我不管,但我心里知道,我没说谎——我并不求嫁给夜神为妻,能到他身边为他所用,做他一个忠心的手下,我就知足的。”
知道争取,也知道适可而止……太巳心道,自己这个闺女,倒真是个“能臣”的料子,就和自己一样。众人每每提及太巳“两朝元老”的名号,都是一般崇敬,一般戏谑——谁知道他位高权重的,有没有反心呢?但只他自己知道,他太巳宁愿做个臣子,而不愿去做天帝,他知自己极限何在,不愿意去背这沉重的枷锁。
只是……有人却不这么想他。
他沉浮多年,是天帝近臣,表面上看,天帝对他倚重有加,私下里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要事也都交给他去办:五百年前鬼族动乱,是天帝私自挑起,为的是令虚无界恶鬼被放出,他又安排了能吞噬魂魄的小鬼去吸食恶鬼——这小鬼为润玉旭凤所联手绞杀,可他吸收的这些恶鬼的修为却都存在了他身上的一件法器里,而这法器,正是太巳亲自去战场捡回来的。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他为天帝做了很多脏事,别人或许会以为这是天地亲信的象征,可他却知道,若有一日东窗事发,自己就是天帝的替罪羔羊,倒时数罪并罚,自己、连同妻女都会永世不得超生。
或许为时尚早,但他少不得……要替自己打算一番。
润玉与旭凤都已长成,若要另立明主,从这二人中择一是最好的办法。但是,选谁呢?以天界的局势来看,旭凤赢面更大,他出身尊贵,有鸟族兵权、五方天兵在手,威望高;而润玉出身低微,母族乱似散沙无以助力,他虽有水族兵权,却只是监军,至于他手上那一方天兵,也比不得旭凤。
但若往细了去想,只看这两人……便又不一样了。润玉沉稳,旭凤毛躁,前者此时势弱,若能得人雪中送炭,效果必好过旭凤此刻烈火烹油中的锦上添花。
他想到此处,便笑道:“你有此志向,为父倒很欣慰,这样,为父给你个信物,你拿着它去见夜神,就对他说……”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他在邝露耳边吩咐了一番,邝露听了,知道父亲这是在成全自己,亦是将全家的安危性命托给了自己,这份信任与宽厚叫她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由得俯身拜了下去。
“多谢父亲!”
旭凤自得了缘机“点拨”,越想越觉得自己该勤勉奋进,待成为储君,上神之约中“至高无上的权利”这一项也该近乎完成了,到时,便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告诉润玉他的心意。
他第二日便向天帝提出,要去魔界征战——天魔二界以忘川相隔,魔界近几年来一直在忘川边上行动,搅扰不停。此言正中天帝下怀,天后也是欢喜得紧,朝会散后又旧事重提,提起那储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