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被称之为亚诺尔隆德的地方虽然看起来繁荣,但却没有丝毫生气,它就像个模型、华美而虚假的大模型,屋体高耸直入天际,但上头没有灵魂与灵光;一块块肃穆洁净的厚墙与扶壁座落于城间,可是它们看起来却轻的异常,比起任何真实存在的建筑都要空无。这座城市像是被捏造出来的,也许它的存在目的就跟赛恩古城一样只是种考验。这里到处都是路,出口、入口,复杂一如蚁穴,但对我而言,真正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通往主殿的大桥,可是它却断了。
眼睛告诉我,那个人就躲在那座殿堂中,然而大桥上中央的机关桥却升到了高处……该死的亚诺尔隆德!看来罗特雷克有王城的庇护,他的死期因此又延后了一点。但事情不该如此,他不该顺顺利利地躲进那,然后一脸嘲弄地想着没人能跨越这些关卡!
是,这就是公理,如果恶人没办法逃过报应,那我也没办法站在这里生气了!
该死!妈的!
(啪啦、啪啦、啪啦——)
此时,几道振翅升从塔上降下,牠们的声音大如风车,一路朝着我而来。石像鬼?是的,牠们怒冲冲地跨过屋顶,行动如风如火,意图把我从王都中铲除。这次来了三只,牠们的尾巴崁着锐利的斧头、双手高举青铜大钺,曾经我以为牠们只是群怪物,但现在我却明白自己其实和那些石像鬼没什么两样。
(锵锵锵!)
别挡路!我手上拿着的可是你们兄弟的尾巴啊!
(锵!锵!)
巨影来袭、三面受敌,我在空旷的走道上拼命闪躲,但身上的伤口越积越多,一道尾刃划开背膀、一道砍击切开了胸口,可是比起教区屋顶一战,我感受到自己拥有更多余裕。也许是因为我脚踩的不是斜坡、也可能是因为我不再沉溺于新生的彷徨,尽管这副身躯再度满是疮痍,但疲惫、退却都不曾出现过。
这场战斗的情况一直不太乐观,直到我砍下第一只石像鬼的头,它的身躯从跌落桥下,许久之后才听见一声闷想传来;接着第二只、然后第三只,就跟在人间作战一样,来了、冲了、砍了,我说服自己记得此举的一切后果,哪怕是重伤或死亡,那都怪不得谁。而后,一场战争结束,败者归天、胜者领赏。
我问牠们能不能给点什么。此时,我跪在最后一只石像鬼的尸首前喘息,并问牠为什么不肯承认我该得到点奖赏?
……我为什么要问一只怪物我该得到什么?
嘘,还是别说话吧,就让我们静静地告别……对,很好,就这样消失吧,像团火星般消失在天空下。
现在该怎么到对面才好呢?也许刚才留下一只活口还能载我飞过去,不过仔细想想,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根本就微乎其微。那我只能绕过去啰?看来是的。让我假设它或许真的是个机关桥而不是什么装饰品,横摆着的它正接着左边的巨大建物,如果我要到对面去,要不就是爬到另一边、要不就是找路下去,从街底再找路通到对面。真是大考验啊,不是吗?
很快地,我选择了前者。装饰着阳台与细致尖拱窗的建筑物到处都是漏洞,尤其是它美妙的飞扶壁,那东西简直就是为了让人走上去而设计的!而且那还有道破窗……是谁破的窗呢?
无论那个先驱是谁,我想他都证明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在一段空中漫游后,我跳入了有破窗的阳台,眼见玻璃碎片洒落一地,宏伟的内堂也让晨光打得发亮。那里像是个侧殿,好比亚斯特拉的尼姆城所自豪的大火焰堂一样做为宴会使用的,可是这里更大、更空旷,我无法想象是谁要使用这个拥有六七层楼挑空的场所,然而假如它原为神明所用,那这种大小也没什么好不合理的。
(咻——锵!……当啷!)
敌袭。但不过就是一只飞……
(咻咻咻——!锵锵、锵!)
……很多的飞刀。假如这就里是神殿,那么这群身穿白衣、脸遮面罩的家伙就是神殿守卫吧。他们不像是活尸……大概单纯就只是不死人,能被斧头砍成两截的脆弱不死人、或还没变成不死人的人类。他们远比我想象的脆弱,尽管动作敏捷、手脚利落,但终究只是张锋利的纸片。
他们一个个从上头的木架跳入了这场战局,原本的小冲突不知不觉间成了场大战,而我只能不断的挥着斧头,耳听低沉的碰撞与敲击声来回反弹,直到此地血流成河。等事情告一段落,我才注意到底下布满了卫兵,它们在排列在巨柱与厅堂间,似乎正严密地看守着某个东西。
他们怎么可能没发现任何异样?毕竟刚才是这么的吵杂,就算底下的人蠢的像只猪,上头的伏兵没理由不去通知底下的人过来更别说。就算有一千个理由也无法说服我未来将一畅行无阻,但事实上,除了刚才的敌兵外,确实已经没有人来了。
巨厅周遭环着一条廊道,虽然通道间被铁闸给隔开了,但要爬过去不是难事。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最终我仍决定爬上刚才那群卫兵们所躲的屋架。
当我想起这件事时,我已经抵达了对侧出口。
那座桥伫立在眼前,看起来与精巧的瞭望塔没两样,外侧环绕的多角走道宽大舒畅,站在那可以瞧见整个主城的样貌,而内侧的旋转梯看起来像是能值达最底层的模样,可惜我不太想亲自去体验王都的‘底层’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灿烂与腐败通常是相对的,对一座城市来讲尤是如此,纵使这里是神之都,我也不敢想象此时此刻的神都底部到底汇聚多少不堪之物。
但是……啊,这里就是神的住所吗?一片高矮错落的城市于苍穹中展开,那有如住所的地方、也有如公共之用的场所,它们看起来似乎正准备苏醒,一道道属于人的尖塔在阳光中闪耀,平坦与倾斜的屋顶共处一地并且不断绵延,一直到日升之东都未曾间断。
啊啊……美丽又丑陋的亚诺尔隆德……好了,陶醉够了吧,不死人。
旋转梯的中间镶了一个旋转推杆,推杆上的圆盘标明了三个节理,看似表示这个机关有三个高度可以选择。若依照刚才大桥的位置,我想只要推到中间就可以了。
(喀……咚嘎!)
平台动了?
(咯咯咯喀——……咚隆!)
完美。现在我一路无碍。
这路对吗?眼珠?看来没错,那颗眼珠子的瞳孔收成了一小点,既怨恨又痛苦地望向那座巨大高耸的殿堂,我了解,你的加害者就躲在里头,他逍遥法外,但不会太久了……对不?我的防火女?你为什么不再跟我说话了?喔——你很害怕吗?别害怕,我站在你这边……我是你的复仇者。
那又长又高宽梯令人叹为观止,所谓至高统治者的荣耀之路就是这么回事吧?而路的尽头就是千斤重的巨门,此时我发现顶端站着两个身穿重装的巨人卫兵,他们在等着我前去挑战。
亚诺尔隆德啊,你的幻影有什么理由阻止我前进?我只是要找到一个人……一个不该存在于世上的恶徒,然而你却三番两次阻扰我。难道你想说这是错的吗?葛温王?罗德兰诸神?不,祢们才是错的!祢们心中没有慈悲、没有真理!就连一个罪人都能得到祢们的庇护……告诉我,诸神,祢们到底凭什么以神自居?
……算了,也罢,如果这就是祢们的玩笑;如果这就是祢们戏谑凡人的方法,那我还能怎样呢?我接受你们的战帖。
就高举你们的武器吧!
*
“不要挡路!”我带着仅剩的右手奔上扶壁斜坡。当巨箭的响声飞驰于耳边,当我看见银骑士的装甲闪耀于晨曦时,我就知道前方就是祂们所安排的入口。
银骑士,他们肯定就是王城近卫军吧,那些家伙站在至高处不停地拉着大弓,一轮又一轮的碰撞声响毁了我所踏过的每吋道路。不久后,我总算是进入了与主殿相连的侧殿,尽管巨箭仍紧随在后,然而一旦爬过屋坡、走入屋缘的转角,他们再怎么攻击也是枉然。
跨过屋顶,我踩入了另一侧的屋缘,接着在通过了一段不小的路城,我这才终于看见了一个真正可以进入的阳台路口。不过确切来说,那只是条走道,而且与主殿的巨大相比显得十分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