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回答道:“生成世界的时候,确实有参考即将进入游戏的玩家制造人物模板啦,这个是为了让你们能顺利融入游戏世界喔!绝对、绝对不是在偷懒!”
神明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但也不是完全一致,总是一样也不好玩。把那个当作IF世界的你好啦!如果出生在普通家庭里,没有超能力,也没有生病,你的人生就会像这个罗希一样哦!尖子班的好学生,一直乖乖念书,将来考个重点大学什么的——有点无聊,不过还是很讨我喜欢呢。”
神明,怎么说呢,好像对我有什么奇怪的滤镜。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觉得我可爱……我知道爱的产生,原因总是私人的,也许有些人会爱同一种事物,但那爱里的成分并不相同,即便能在种类上划分出爱情、友情和亲情的大类,可是细分下去,不同人产生爱的原因不同,爱里包含的情绪不同,有关爱的记忆不同,表达爱的方式也不同。像没有两片脉络同样的叶子,这世上也没有同一种爱。
神明对我,又是什么样的爱呢。
我忍耐着,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我说:“刚才你用‘你们’这样的复数来指玩家,我去副本之前也提前告诉我,我进入的是单人游戏……就是说,以后会有需要以团队形式通关的游戏了?”
“罗希。”
神明叹了口气,轻轻地呼唤我的名字。
“为什么老是在问自己已经知道谜底的问题呢?不要对未知的答案感到恐惧,再多依赖我一些也可以喔。”
我说:“对不起……”
“这是不需要的。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神明打断了我,衪的手覆上了我的眼睛,“以及,问题的回答是,是的,你会有队友,有时候也会有对手。现在就去吧。”
我顺从地闭上双眼。
【托拜厄斯庄园,坐落于常年冰雪交加的北境,至今有着长达百年的历史,因为浓厚的传奇色彩而闻名世界,它如今的持有者将这座庄园以酒店的形式对外开放,但高昂的价格、偏远的位置、恶劣的天气,让绝大多数人对它望而却步。】
【你和你的恋人将在托拜厄斯度过七天的假期!尽情享受这一切吧!】
睁开眼的时候,我站在冰天雪地的野外,身边是一辆黑色的雪地越野车,好像是刚刚从车上走下来。
迎面寒风刮得脸上生疼,我皱着眉头把周围一片都变成禁风区,才算缓过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旁白一板一眼的播音腔里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感觉它好像在说——尽情享受吧!这就是你人生的最后七天了!
不过,恋人?
意思是我和这次的队友是以情侣的身份进行游戏的吗?
这时,我听见脚步声从我背后传来,我转过身:“你……好?”
这是什么感觉?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对面的人,我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不可名状的情感在我的血管里,在我的头脑里蓬勃汹涌,一切声音从我的世界远去了,我看不见除他以外的东西,我是站在雪地里吗?我是在神明的游戏里吗?为什么……
打招呼的话卡在嗓子里,我不确定我说了什么,我听不见,我只是注视着他,而对面的青年也正以相同的目光凝视着我。
他看上去在二十岁左右,个子高挑,皮肤苍白,穿着黑色的派克大衣,帽子上的毛领在风的吹拂下轻微的一颤一颤——好可爱,我好像能理解神明的感受了,怜爱的心情好像要溢出来一样涨得我的心发痛。他的脚上套了长筒皮靴,戴着同样是黑色的毛线帽,前面露出弧度恰到好处的蓬松刘海,头发是少见的墨绿,金色的眼睛倒映出灼灼雪光。
他看着我露出笑脸,一步步走到我跟前,轻轻拥抱住我。
“初次见面,你好啊,小男朋友。”
第11章 甜蜜假日(二)
我和素不相识的男人在茫茫的雪地中相互依偎。
更严格的说法是,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让我整个人呆掉了,懵懂间就接受了对方的拥抱,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傻的时刻也说不定。
被抱住的感觉其实并不坏,但是这种发展也太奇怪了点……
墨绿色头发的青年安慰式地摸摸我的头顶,他好像觉得我被吓住了,带点解释意味地在我耳边轻声说明:“这是‘共鸣’,为了让大家在游戏里能辨认出队友……它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他说话时声调压得很低,咬字带有一种奇异的韵味,鼻息轻微地呼洒在我脸侧,引起一片酥麻的触感。
一小段时间。我在心里想,我感觉一个世纪都要过去了。
我把青年抱得更紧些,好将自己的整张脸都埋到对方衣服的毛领里面去,避开他的吐息。
“嗯…?”青年含混地咕哝一声,顺着我的动作调整了一下的动作,他现在的姿势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把我用力摁进怀里更贴切。我们两个根本是嵌住了。
心脏的嗡鸣声仍在继续,我现在简直是咬着牙在忍耐--我甚至不知道我在忍耐什么?因为这种感觉并不是痛苦……我很了解痛苦,在患病的八年里,我无时无刻不与痛苦相伴。
如果这种感觉不是痛苦……?
我无法思考,我感到晕眩,有什么东西从内部在烧灼我的心脏。
他说这是“共鸣”,那么他也有着和我一样的感觉吗?这个和我初次相见的男人,正在和我拥抱的男人,也在忍受这种灼烧吗?要是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就好了,衣服还是太厚重了……
……说起来,我们是为什么要拥抱来着……?
我不知道这种相拥的状态持续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有五分钟?
感受到身体的躁动渐渐平息下去,我示意性地推了推对方的肩膀,要他松开怀抱,随即向后退开两步,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那样猛地呼出一大口气,一切如潮水般退去,我的世界又变得清楚明晰,嗡嗡作响的耳鸣和如擂鼓的心跳都停止了。
我问他:“每一次团队游戏都会像刚才那样吗?”
“事实上。”青年若有所思地说,“这是我经历过最强烈的一次共鸣。”
他很快改换表情,显出一种我暂时难以形容的轻佻笑容,连声线也从沉郁变得明亮欢快:“哎呀,往好处想,也许是说我们特别合拍呢?我叫修罗,队友你~?”
“罗希。希望的希。”我回答。
“很高兴认识你~罗希。”修罗笑眯眯凑过来,我本以为他要搭我的肩膀,但他伸出来的胳膊越过我,径直在旁边的越野车上敲了两下。
被冻得梆硬的金属车门发出清脆的当当两声。
“嚯嚯,这个就是车吗?”
修罗以相当新奇的眼光打量他面前的铁皮疙瘩。
嗯……说起来,我第一眼的时候以为修罗墨绿色的头发是染的,金色的瞳孔是戴了美瞳的缘故,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他本人也在气场上给我一种微妙的隔阂感,怎么说呢,搭配上修罗这个名字的话,简直就像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人气角色。
尤其他现在兴致勃勃对着越野车研究的样子,更加像是异世界的人了。
考虑到神明的无所不能,在衪的游戏里出现来自不同世界的玩家,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这是越野车,是汽车中的一种。”我尽量让语气显得友好平和一些。
我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我在现实中没有一个朋友,但我必须声明,这不是说我人缘不好,而是我对朋友的要求严苛,不肯把这个称呼随随便便地给出。认真想想,对世上的每一个人来说,朋友都是稀少的,多的只是认识的熟人而已。
我对自己的性格也很了解,我不是一个开朗亲切的人,处理人际问题的经验十分匮乏,病情渐重的这几年除了家人和医护,我甚至没有见过外人。
但这次神明的游戏是一个团队副本,团队副本意味着,神明认为这个游戏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是完不成的,需要进行合作。
为了取得胜利,我必须和队友和谐相处才行。
我敏感地觉察到眼前的青年和我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看上去挺擅长应付别人的,虽然长相上带着一种锋利感,笑起来又显得邪气轻佻,骨子里却透出悠游达练。
换句话说,修罗看起来像一个长得非常帅的江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