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老爷也就是在心里腹诽了一下,没这么顶回去,反而问了贾母一句:
“母亲送的都有哪些人家?”
贾母不知道大老爷为何这么问。送给谁大老爷该是知道的,问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但是贾母又把这些姻亲都挨个数了一遍。
然后哦,大老爷两手一摊,“哦,那就没我的事了。你们商量就好。”
“不是,这怎么说的,怎么数了一圈就没你的事儿了”贾政目光终于不闪躲了,转向大老爷问道。
我听了一圈,王家是弟妹的娘家,史家是老太太的娘家,那甄家是奔着宫里的老太妃去的,为的还是元春。其他人家也或多或少都是为了二弟和宝玉的前途打算。
那这都跟我有什么关系?何况,你们娘家个个都有,那邢氏娘家了,兄弟姐妹家有哪个送过吗?这么算下来,跟我就更没关系了啊!所以,你们自己商量就好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就不需用到荣国府这些关系了吗?何况,邢氏的娘家那么破落,寻常上门自己都当不知的,能给她家送吗?王夫人想怼,但是又怕大老爷这个混不吝的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又闭上了。
但是,显然大老爷并不打算跟贾母并一干人讲理。他只认自己的道理。尤其是在她们个个私库都颇为丰厚的情况下,大老爷就更不想讲理了。要问为什么,当然是大老爷“穷”啊!
贾母再转向贾琏,贾琏就道:“我们做小辈的,只听老爷和老太太的。”
凤姐儿笑道:“咱们二爷最是孝顺的一人,这是怕自己说错话了老太太会锤他,或是老爷会踹他!”
恩,贾母就确定了,又是一个靠不上的。
大老爷听到自己又被带上了,都无奈了。咋都找自己来抗呢?
大老爷反正都知道什么事了嘛,该表态的也表过了,就想回去看自己的胖儿子了。就跟贾母说了一声,也不等贾母应声就走了。临走时候,还把贾琏也叫走了,紧跟着凤姐儿也走了。
留下贾母、贾政、王夫人:……
事实证明,贾母心爱的小儿子也并不能为她分忧。没有办法,贾母只得叫鸳鸯开私库,再取一万五千两银子出来,先应急。
真的是应急,并且只是年礼上的应急。多一点都没有。
但是,这银子,贾母出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故而,荣国府的这个年也注定过不好了。
因着贾母的心情不愉,府里的氛围也一直处在低气压中。然后,荣国府就过了迄今为止史上最拮据的一个年。
恩,拮据!连下人过年的红包也取消了的那种拮据!
当然,这跟邢霜也没什么关系。跟邢霜有关系的是年后传来的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第六十四章
先且说荣国府这年过得比起往年来, 委实寒碜了许多。
迎春、探春、惜春几个姑娘家的首饰每人的衣裳首饰的用度减了两层。公中采买的食材、酒水也不拣那最上乘的了。下人的月钱发得也不那么及时了。自然, 下人过年期间的双倍月例银子今年也没了。至于拜年的红包, 就只能看各房的每个主子的态度了。
除了贾母处,其余各处用度一律缩水。主子们都这样了, 下人们的待遇也就可以理解了。
没钱带来的直接反应是什么?是不高兴。不止贾母不高兴,下人们也没了往年的兴高采烈、神采飞扬了。
往年过年,基本有点本事的或者嘴够巧的过个年荷包都得丰了一圈,只今年, 啥都没有了,自然就不乐意了。这群人都叫荣国府给养胃口大了, 不说念着府里过去的恩惠, 只觉得往年都有今年却没有, 就记着今年府里的不好了。
这么一来,这个年过得全然没有往年的热闹和气氛。
等到了除夕晚宴的时候, 就更明显了。
摆好了席, 王夫人和邢霜扶着贾母高坐主位。其余等人按位置相继坐下。
贾母说了几句话, 然后便开始吩咐开席。
众人都知道贾母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趋吉避凶的能力个个都有, 说话间便都小心翼翼的,连素来胆大的凤姐儿也不敢高声调笑了。等贾母中间放下筷子时候,众人便也紧跟着放下了筷子。
气氛这么怪异,个人都不甚自在。因而,不过略微聚了聚,便散了。贾母没走, 众人便也先陪着,只等贾母走了,再各自离去。
等到撤桌的时候,贾母瞧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却都没动几筷子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中说不出的凄凉。
大老爷瞧着贾母脸上神色不大好,再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带孩子的经历,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内心便生出许多感性来。也觉得这段时间自己老是跟贾母顶嘴各种计较挺没意思的,父母和子女总是算不清的。
毕竟是自己母亲,看着贾母那神情就有些不忍,大老爷便伸出手想上前扶一下贾母,说几句好听的,至少叫贾母这个年过得开心些。
手伸到一半呢,就见宝玉朝着贾母走过来,然后贾母脸上刚还低沉的神情立马就就变晴了,眼里是满满的笑意,慈爱地看着宝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大老爷自己自己眼花了,瞧错了。
大老爷便无事发生一般,又慢慢垂下了自己的右手。也是,必然是自己看错了,有宝玉在,有二弟在,母亲永远都会是笑意盈盈的。如何会难过,又如何会看得到自己呢?
等宝玉走近了,贾母一手拉过宝玉,问道:“你小人家家的,不是叫你早些回去休息的吗,怎的过来了?”
宝玉对着贾母的关心已是习以为常,只道自己没事。又向贾母说道:“老祖宗席上那黄酒可是用了好几杯?瞧着好似有些醉了,我来送您回去吧,不然我是不能放心的。”
虽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贾母听了后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显然对着宝玉的关心很是受用。
又转过头跟周围的人显摆:“平时都道我最疼宝玉,如今可是瞧见了吧。也只宝玉这么体贴,关心我,注意到我酒喝多了,晓得我不舒服,特特过来送我回去。你们一个个的有哪个有他对我的这份心思?”
一时之间,只把宝玉往怀里搂,心肝肉似的疼着。
凤姐儿瞧着贾母的心情又高涨起来,着实松了一口气。胆子便也大了起来,随着贾母的话附和着:“是是是,宝玉最好。谁不知道宝玉是老祖宗的心尖子,老祖宗自然也是宝玉挂在心里的头一份。也只我这个只会低头干活不会讨巧卖乖的没人疼罢了!”说话间还用宽大的袖子掩了掩眼睛那一片地儿作伤心流泪状。
贾母还没给出反应呢,宝玉就急了,“凤姐姐快别难过了,谁说没人疼你的,我就喜欢凤姐姐,疼凤姐姐,就是老祖宗也是很疼很疼你的……宝玉边说着边摇着贾母的袖子,指望贾母给个回应呢!
贾母果然很开心,顺着宝玉的话道:“都疼都疼,我哪个都疼。”贾母点了点宝玉的额头,又转过头来看着凤姐儿,道:“你们两个促狭的,今儿还排揎上我来了,胆子忒大。”
宝玉就在贾母怀里扭了扭身子,温言细语地跟贾母说着话,哄得贾母眉开眼笑的。
王夫人瞧见了宝玉的动作,频频点头。显见是对宝玉哄着贾母的行为很是满意。
自己儿子就是有眼力见儿,就得这样。宝玉只要能一直占据着老太太心里的第一份,那么,自己心底的那些打算就有希望,不算妄想了。
在这府里,只要得了老太太的喜欢,什么都不叫事儿。
像是旁人家母亲生怕儿子跟祖母关系太近,会对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够亲近,王夫人却从没这个忧虑。她从来只担心老太太不够看中宝玉的,从来不会因为怕自己儿子被老太太笼络住而不叫孩子跟老人亲近的。
天生的母子情分那是谁都能够拆开的吗?何况,母子两人又是天天能够见到的,该关心的关心,该培养感情的也一点儿没差,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反倒是一味拦着,不说能不能真正地拦住,只说这么一来铁定是要得罪婆婆的。婆婆是那么好得罪的吗?与其把婆婆得罪了逼着婆婆来整治你,倒不如主动放手,叫孩子跟婆婆多多亲近。这样,既是对婆婆表达了善意,又能多一个人来疼自己孩子,不是挺好的吗?
君不见,自己就是因为宝玉得老太太的宠,自己才能够在府里这么有脸面吗?就说先前自己对林丫头的为难,难道老太太真的就一点儿不知?不过就是看在宝玉的面上,只要自己没做出给林丫头下毒这种恶劣的事情,老太太对自己的包容度还是很高的,基本好些事都是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的,不会真的对自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