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历史同人)和肖邦弹风谱月的日子+番外(88)
从来没有这样过,就像一只猫路过阳台时叼走了晒在那的小鱼干, 肖邦只觉得被欧罗拉察觉内心的纠结时, 他的舌头似乎也被那只猫一起叼走了。
“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弗朗索瓦?”
“我、我——”
耳朵有些发烫, 肖邦脑中一片空白。曾经在沙龙里游刃有余地进行社交的音乐家,此刻却无法组织出一句顺畅的句子。
明明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关系,为什么他的人反而变得不太正常了呢?
“真遗憾,弗朗索瓦,你没有机会再打腹稿了——我到家啦。”
“!”
肖邦惊愕地抬起头,瞬间将脸转向车窗。
马车不知何时停下,窗外那栋独立的小楼熟悉到他背着都能画下来。
车门打开,山雀蹦跳着废了出去。
青年刚伸出手想挽留什么,却发现他并不存在什么必须的理由——心里的懊恼突然喷涌出来,他开始后悔浪费那么多时间,如果方才在车内,和她多说一会话就好了。
“你是……在挽留我吗?”
“不,不对——”
她笑着用眼神描摹着那迷人的指尖,神采飞扬。
他尴尬着迅速背起手,仿佛从未伸出来过。
“下车吧,弗朗索瓦,我想邀请你进去喝杯茶。顺带地,你可以好好想一想,那些想说给我听的、却又欲言又止的话。”
“……”
“啊,稍微等我下,我有件小事需要拜托你的车夫。”
“……”
欧罗拉的那只手似乎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肖邦几乎无法拒绝。
等他再次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被她牵着,一只脚踏进安亭街38号的大门了。
……
迈过那些曲折,重新再以珍视之人的身份踏进这里,肖邦双目所及的一切,都令他心神倍感温暖。
他看见欧罗拉正忙于那只小茶壶,他听见水和瓷器碰撞出迷人的声音。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氤氲,像白雾一样顺着风流动着,却把每一寸的经过,都填补得满满当当。
到底为什么喜欢,到底为什么在意?
又或者其实根本就没有原因——非要究出为什么,那就只能是“她是欧罗拉”吧。
她是他的必然。
只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会喜欢。
琴盖被轻轻掀开。肖邦珍视地抚过每一枚琴键,最终将双手置在黑白的键盘上。
比起语言,他更偏爱用音乐、用钢琴来倾诉。他不像李斯特能随时妙语连珠,但他的琴声,懂的人一定能好好倾听。
旋律温柔得似春日的流水,潺潺地流淌着,慢慢灌进心里。琴键的起落仿佛构成波光里的晶亮,闪闪生辉里,有花木低垂摇曳的剪影。
云层随着风走,轻薄如纱。夜月朦胧,将云染出皎洁的边角。缱绻着绵延,最终在草叶尖滴落下几声心跳。
肖邦未曾意料过,他竟会用这样的方式去演绎他的夜曲。
黏绵的,甜腻的,却又如此贴合他此刻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啊。
茶杯。
温热的水汽正在眼前袅袅飘浮着。钢琴曲一结束,茶水便递到了肖邦身边。
“弗朗索瓦,如果弗朗茨在这,他一定会为此愤愤不平……‘凭什么让我照着谱子弹,你明明自己都不遵守’。这样演奏,不太像你呢。”
“欧罗拉,你亲眼所见,又哪里不像我了?”
“你是真的肖邦吗?这么浪漫的演绎,简直像是把你的夜曲扔进了蜂蜜罐里一样……先生,您确定欠我的肖邦钢琴课,真的靠谱”
少女笑嘻嘻地掏出一枚金路易,放在谱台边,眼中满是谐谑和揶揄。
青年捞过金币,细细在指尖摩挲,故作镇定。
“咳,欧罗拉,只有肖邦才能诠释肖邦。所以,我的肖邦就是合理——当然,这种情形只是特殊,偶尔,我也会喜欢这样的表达。”
“啊,弗朗索瓦,我可以叫‘安可’吗?比起靠谱的肖邦,这个不着调的你,我突然更喜欢了呢。”
安可,呼唤你“再来一次”。
只有肖邦才能规定如何去弹奏肖邦,只有音乐家本人才能打破固有的规定。
生活在浪漫主义时代的他,一切的一切都携带着古典主义时期的特质。用过于甜腻和抒情的方式去演绎他的曲目是一种错误……但有时候,有那么一刻,或许音乐家本人,也愿意在他的音符上洒满糖霜。
“只要你喜欢,我予你无限‘安可’的权力。”
……
“嘿,我的先生和小姐们,看看时间——”
戴着睡帽的佩蒂特突然出现在客厅里,她一边轻拍着餐桌一边打着哈欠,无奈地望着钢琴边那一对精力无限的年轻人。
“肖邦先生,我不否认您的琴声无比的美妙……如果在白天,我会非常乐意成为您忠实的听众。还有欧罗拉,音乐会早已结束,我想你需要休息,对吗?”
琴声戛然而止。
撂下一句隐晦的劝告后,佩蒂特也不在意他们的回应,转身退场。
尴尬几乎把两位音乐家的视线冻结在餐桌上。
良久过后,他们终于悻悻扭过头,彼此对望着无言。
“那、那我应该,跟你道别了……”
肖邦局促地站起来,压抑着从双腿上传来的、想要立刻从这幢房子逃离的冲动,磕绊地说着话。
和欧罗拉相伴的时光太过美好,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分歧。今夜的所有都能和记忆里的快乐往昔无缝衔接起来,令他几乎忘记这才是他们跨过沟壑的第一天。
“和我道别,你要到哪里去呢?”
“回、回家?”
脑袋愚钝到运转不开,欧罗拉显而易见的问话,肖邦的回答的语气竟充满着不确定。
听到她的浅笑声,他再次在心里用zal填满了整片胸腔。
“你还能回哪里去呢,弗朗索瓦?还记得下车时我和车夫耳语了几句吗——我告诉他们,今夜不用来接你了,这个点难道你要走回去?”
肖邦刚要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盯着欧罗拉有些不知所措。
“放过可怜的车夫先生们吧,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另外也请放过你的双腿,想要散步的话,明天我可以陪着你随便走多远。”
他的肩膀似乎被她拍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被她勾住脖子,一个轻盈的吻留在了他的额间。
肖邦瞪大眼睛,只看见欧罗拉像只兔子,灵活迅捷地窜到了楼梯间。
“那是晚安吻,弗朗索瓦。你的房间在楼上,我想不需要我给你开门啦……明天见!”
脚步声渐渐远去,波兰人看着山雀飞向卧室,无论如何都挪不动步子追上去。
他用手指轻轻点触在湿热快散去的额间,耳根隐隐发红。
“zal……哪有这样的,欧罗拉啊……”
嫣红的酒水在高脚杯里旋转摇曳,修长的手指像是轻捻在那根细长的玻璃上,手腕微动,一切竟烨然生姿。
李斯特站在窗边,左手撩起窗帘,右手不忘将葡萄酒送至唇边。他虚眯的眼眸里藏满了星子,眉目间浸染着些许微醺的酒态,慵懒又惑人。
这位刚在埃拉尔音乐厅掀起风暴的钢琴家,此刻随意地倚靠在窗沿边,完全不在意自己无形中又成了一幅绝美的肖像画。
音乐厅,演奏会,钢琴啊……
匈牙利人唇边的笑意越发浓厚。他欢快地将杯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利落地轻丢下玻璃杯,整个人似乎要轻盈地飞起来。
原因无它,仅仅只是“李斯特很久没有如此高兴了”而已。
欧罗拉像是一箱被打开的宝藏,简直太令人惊喜——从不嫉妒人的李斯特第一次如此羡慕挚友,尽管只有一秒钟,他却新奇而又真实地品尝到陈杂的滋味。
除了和那个姓“肖邦”的波兰青年初识的那段时光,匈牙利钢琴家很少能和同龄人一起如此愉快地弹琴了。
当然,这种“愉快”要做特别区分它不仅是一种同为友人或知音的内心共鸣而产生的欢欣,更有一种技艺上的契合或角逐而诞生的酣畅。
金发的青年放下左手,支撑在窗台上。他干脆用头顶起窗帘,眯着眼用空闲的右手纵情地在台面敲击,就像他今夜在舞台上那般肆意——尽管在李斯特身后,就有一台普雷耶尔钢琴温顺地等待着有人掀开琴盖。
指尖在木板上点触出轻重不同的节奏,它成了夜里唯一的声音。没有明确的旋律,很难去猜测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曲子——就像钢琴家如此在意窗外一成不变的、死寂般的街道,无从去解读他内心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