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马上过去。”
“Tina,去开门!”
“来了!”Tina踩着粉色的拖鞋,咚咚咚地跑去开门。
“大概是Jimmy,那小子从昨天就吵着要来了。”Tina愉悦地想。可是很快她就抛弃了愉悦的念头——门外不是比她高半个头的Jimmy,而是一个她早上在电视上见过的金发姐姐,和好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这个组合令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金发姐姐微笑说:“你好,我叫Jennifer。”
“……你好。”
“你的妈妈在家吗?”
Tina点了点头。她看见姐姐穿的深蓝色背心上三个大大的字母:“FBI”。
“你能叫你妈妈出来吗?”
“妈妈!”
“来了!”厨房传来妈妈的声音。不久一个漂亮的女人出来了,手上还搭着小碎花的围裙。女人奇怪地看着Jareau,手上不自主地搂住了Tina,戒备地往自己的方向收了收,拉开了女儿和陌生人的距离。“您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有些冒昧,但是请您冷静下来听我说……”
Griffith远远看见Jareau和那对母女在交涉,然后女人吃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往房子里指了指后迫不及待地带着女儿离开了家。接着,警察进去,小心地捧出一个粉色的箱子。
在场的人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结束了。”Hotch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估计我们今晚就可以回去了。”
“不用太着急。”Gideon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些时间,Griffith可以逛逛洛杉矶,他说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可以让Reid当导游。”Morgan插话进来,“小子,把你的绯闻女友叫出来怎么样?”
“那只是意外——!”
Griffith笑了。
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身边是热闹的熟知的人,呼吸的空气都是友好而生动的,叫人迷恋不已。
听说,BAU是一个家。
那么,他真是有幸,可以成为这个家的一员。
第06章
衡量一个社会的道德水平就在于怎么对待孩子。 ——潘霍华
这是一个奇怪的房间。它没有窗户没有家具没有时钟甚至没有门,仿佛时间和空间被剥离,这里仅仅留下不大的空间。墙壁是黑色的,天花板上一盏白色的灯刚刚能照亮逼仄矮小的房间。几件衣服和一条取暖用的毯子扔在地上,还有一些食物。四周安静得过分,呼吸声、心跳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都显得聒噪。
一个男孩正在摆弄一个兵人玩具。他大大的眼睛里充斥着由天真和恐惧完美糅合而成的乖顺。长长的、卷曲的睫毛垂下,一头服帖的棕色卷发显得他乖巧无比。男孩可能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样的房间里,但是他本能地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爸爸说,要做个听话的孩子。
爸爸说,会放我出去的。
于是男孩紧紧地握着兵人,就像濒死的信徒握着掉了漆的十字架那样,然后他移动到一个白色面具前面。
面具是威尼斯风格的。嘴巴的地方被人挖出一个洞,黑色的摄像头藏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惨白的脸张着嘴,渴望吞噬些什么。
男孩不安地咽了一口口水,似乎从这个小动作可以获得一点勇气。然后他看着镜头,把兵人放在胸前。
“他叫Jack,他会保护我。”男孩说。
在茶水间遇见Griffith是一件概率极小的事情,至少Morgan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他看见Griffith端着玻璃杯向这边走来的时候,他的咖啡撒了出来。
“早上好。”Morgan一边处理一团糟的台面一边打招呼,“你来茶水间还真是少见。来弄点咖啡?BAU的咖啡可是局里最好的。”
“早上好。”Griffith微笑道,“我不喝咖啡,事实上。我觉得它太苦了。”
“哦,那你一定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人。”Morgan笑了笑,“Reid每次都会加很多糖,BAU大概是用糖用得最快的部门了。”
“我听见你们提到了我的名字。”Reid拿着他空空如也的杯子出现在Griffith身后。
Griffith拿着自己的杯子去打开水,以行动表明自己不掺和这件事。
Morgan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早上好,Reid。又来喝咖啡?”
“嗯,咖啡能让我保持清醒。”
“可是喝咖啡对身体不好。”Griffith忍不住提醒道。
“其实这种说法不完全正确。”Reid很快反驳道,“少量的咖啡因能够缓解头痛,而且……”
“Reid。”Morgan用一种威胁地语气说,“求你别这样。”
Reid撇了撇嘴:“好吧。”
Griffith无声地笑了。这个表情十分隐晦且迅速。似乎是意识到这样不好,他很快收敛了笑意。
水加满了,干菊花半透明的花瓣终于舒展开。像是绽放的花飘浮在水面上,随着水面的轻微变化而颤动。红色的枸杞吸水饱满,有些沉了下去。
“那是什么?”Morgan好奇地问。
“菊花和……”Griffith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把“枸杞”翻译成英语,所以他换了一个称呼,“一种药材。”
“药材?你生病了吗?”
“不,我很好,只是有点……”Griffith再一次卡住了——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上火”。
幸好Reid救了他:“这是中国的一种饮品,有一些有利身体的功效。我以前读到过这个。老实说,我对中医有些兴趣。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讲究阴阳平衡,还把一些药材分类,不同的药材有不同药性。我觉得这体现了中国的哲学观点……”
Morgan不留痕迹地深呼吸一下,知道Reid博士的小讲座又开始了。他一向都听得不走心,一串飞快的发音就和流星一样飞过去就没了。但是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对面的Griffith,他就愣住了。
这位来自中国的小同事捧着他那个有哲学意义的茶,认认真真地听着Reid的话。黑色的眼睛像被人塞了一对火把,亮得有些刺眼。
Morgan默默地转过头去观察Reid。
Reid说话的时候和Griffith有同样的习惯,就是喜欢盯着对方看。他们对开口说话这种事情的不擅长直接导致了他们的自卑,所以对方的反应是很重要的。
Reid大概比Griffith迟钝一些。Griffith会在对方表露出些许不满的时候就停止,但是Reid得等到别人特别不耐烦的时候才会有反应。
可是再迟钝的人,见到Griffith那种很感兴趣的样子也会有被鼓励到。
所以Reid继续他难得没有被打断的小课堂:“……其实中国的哲学发展有过政治方面的限制,比如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我对那段历史有过一点研究……”
Griffith抿了一口茶。这种听美国人讨论中国历史的经验真的太稀少了。
“……总之,我很佩服中国的一些观念。”Reid结束了这段演讲并且喝了一口有点凉了的咖啡润润嗓子,然后发现刚刚忘记加糖了。他露出一点孩子似的嫌弃,开始找糖罐子。
Griffith眨眨眼,觉得有点懵。
Morgan不知何时离开了,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但是他们谁也没介意。
Reid几乎把五分之一的糖都倒进了咖啡里,直到调出了他满意的甜度才罢休。Griffith忍不住多看了Reid的咖啡一眼——他忽然有点佩服糖的溶解度。
“哦!”Reid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大男孩转过来,有点愧疚的样子:“我……我刚刚是不是有点吓到你?”
Griffith摇头:“没有。”
“真的?你应该打断我的。”Reid懊恼地说,“我想学着和别人更好的交流。Gideon说我应该学着少说点话,让别人有机会多说一些。”
“不……也不完全。你刚刚……很厉害的样子。我觉得挺好。”
“谢谢你这么说。”Reid感激地笑了笑,“你是除了我妈妈以外,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Griffith莫名地感到心酸。Reid的眼睛是浅浅的茶褐色,灯光下看起特别的剔透干净。欣喜使他眼角的肌肉收缩,把眼睛弯成一个漂亮的形状。仅仅是因为一句赞扬,二十几岁的人快乐得如此纯粹。
他记得以前还在中国的时候,那些聪明的孩子是什么模样的。他们横行霸道,好像天底下他们就是第一,太阳系必须绕着他们转一样。他们听过的赞扬太多太多,甚至认为那些东西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们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也不会为了和别人交流,把自己的那些天赋藏起来。在他们眼里,别人都是愚蠢的,没有交流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