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俏如来的事情。”默苍离看了他一眼,执着漆镜背到身后。
元嘉无奈收回手一甩广袖却摸到那处裂口,出口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吾……”
“九界不是你该担忧的范围。”
“此番却是你劝吾避世不战?可谓难得。”元嘉愣了一下抬一手拂过衣襟,这倒是超出他预料了。“可惜,此身已染尘埃如何净,人间少一墨色也失味。”
默苍离迈过燕风元嘉便往前走去:“离开吧。”
“还是你怕吾再死一回吗?”元嘉眨了下眼睛几步迈到默苍离身旁。“诶,好歹对吾有点信心,水镜先生。”
默苍离一顿,这个名字还真是熟悉,如同一段不堪回忆的过往。
“我以为你当是不记得的。”在道域发生了那么多,抵不过区区后遗症,便一干二净。
燕风元嘉竖起一指:“确实。只不过被他人翻覆而出罢了。”如果不是与缺舟一帆渡互相试探,他确实找不到勿须言在道域的记忆,也只能说因缘巧合。
“嗯。”
“除此以外,你毫无表示?”燕风元嘉抿了抿唇,觉得有些无味。不大的码头却停靠着不相符的巨轮,奢华的配色亦是格格不入。
“嗯?黄金太艎。”默苍离侧头看向燕风元嘉。
“九界之中也有你墨家矩子无法理解之事吗?”元嘉歪了下头,眉目似笑。
默苍离斜了他一眼,视若无物地穿过辉煌巨轮踏上船甲:“还是那条寒酸的不似你之物的船。”
“是。”燕风元嘉笑了一声,辉煌太艎形影散去确实只是一叶小舟。孤舟不大,坐上两人已经勉强,他本可以用更好的船,但几十年过去,能到达徽山岛的仍是这条船。
默苍离看着燕风元嘉说道:“改写后的神儒玄章并不能完全消除一个人的记忆。”
“玄章除之私欲非记忆,改之心性也非记忆。”元嘉手掌轻轻地搭在船沿,望着迷雾的远处,些许红发发尾淌入海水之中却不见湿。“吾之私欲,吾之记忆所有皆是你,情之所钟,心之所往。”
“果然不止有神儒玄章。”默苍离只能从言辞中找到真正想要的,至于多余的话便太过多余。
元嘉五指一僵,随后便是一声哀叹和着无奈:“唉,何必相逼呢?就当只是玄章之能不好吗?”
默苍离沉默地盯着燕风元嘉,突然伸出手触向他右眼。
“好了,”元嘉侧着脸躲开,“曲为清平愿,愿天下清平乐居。”
“果然也有你的份。”默苍离收回手擦了一下镜面便停下了动作,“那一只是畸眼族的邪眼。”
“你岂不早已肯定?”元嘉食指敲了下船板,抬手拨开云雾见天明,“一切起始本为好意,却成迷障。一切又是因果循环,吾与佛无缘,但无缘何尝不是一种缘。”
“入世染尘,初衷已改。”默苍离扶着船缘起身踏上故土,“世间万事都是如此。”他转头看向燕风元嘉,语调中似乎是年轻了不少。
元嘉笑着问道:“九界之土踏之如何?”
“嗯?”默苍离皱了下眉,“果然那时你是故意浪费我时间。”
“苦境之苦,生者皆踏前人尸骸卫道。”元嘉假咳一声装作没听见轻扫广袖背过身去,目送孤舟远行直至消失不见,“送走故人,又失新友,直至仙山再会。你想好这一次该用何名号了吗?。”
默苍离抬眸:“水镜吧。”
“再无其他?”燕风元嘉问道,“无号?”
“没。”默苍离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镜上。
元嘉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诶,可惜,昔日故人相见本也是有趣至极之事。”
默苍离默然一瞬抛出一柄白色羽扇:“你的东西还你,下一次莫要交到我手上代你保管。死人我没兴趣看。”
元嘉抬手接住,下意识摇动一下,还是熟悉的手感,只是这熟悉之中染上了洗不尽的猩红,那红只在边缘却十分醒目。他侧过扇面看向默苍离,郑重道:“你当知晓,此物既如吾手便再无寰转余地。他日山岳或因此崩颓,你也不后悔?吾尚存私心。”
默苍离转过身面对燕风元嘉,草色的发甩到身后,镜面折射的光从面上划过:“我说过,我帮你选择。”
元嘉指尖从羽扇底部划到扇间,轻抛而起的羽扇化作墨白两色的玉琴,冰丝流苏于臂弯间坠下随势轻晃,“此琴此剑,昔日由你而名,当日不晓缘由,如今却是明了。”
默苍离暗叹一声,绝情断欲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话少:“现在可以动用神儒玄章了吗?”
燕风元嘉将琴抱入怀中闭着眼睛让指尖一个个划过七弦,琴弦微凉却能定人心浮躁:“吾就知你未予其他选择,不过吾喜便足够。”
“你该回苗疆了。”默苍离说着挥了下手,“你不必担心我,既然还活着便不会再去寻死。”
“吾并非此意,罢了。你吾何不同道而行?”元嘉望向他怀中琴幻化为扇,皎白披风于风中飞扬,正是意气风发却又如时光错缪,“若吾情报无错,雁王已至中原。”
默苍离步调一顿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他走的很慢是身后之人几步便能追上:“他也该来了,但这不是我随你去苗疆的理由。”
“吾此刻所求唯与先生同行,此般理由可否求得先生相随?”儒者语调含笑羽扇轻摇,鲜红发丝落于肩头,风拂而过发间点饰的玉珠清脆相击自谱曲调。
先生可能与明同行?
默苍离恍惚看见桃源迷岛上那难得认真的儒者一时郑重,又好似数十年前披星而来的儒士行礼作揖问道一句:可是墨家矩子先生,在下儒家执明可否请先生亭台一叙。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枯了。
☆、第九十章
神蛊温皇不是个好货,这个事实燕风元嘉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但是他没想过这个理论上已经瘫痪了,也该没法给他找麻烦的家伙依然是个麻烦。
被玄狐找上门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燕风元嘉是想要拆了温皇轮椅的。
他这个人说得好听是不喜欢麻烦,说的难听就是散漫,哪怕着手参与苗疆政事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玄狐在魔世算不上是个麻烦,因为在魔世他完全可以毫不犹疑地动手揍人,但在人世却不能那么肆无忌惮。
四方山上那四个大字还没让风逍遥磨平,他再轰碎了不太好。更何况,玄狐不该来找他才是。
默苍离压下帷帽如他所想,人世的麻烦果然不少,这一次是关系微妙的故人,下一次又是什么。
“自己的麻烦处理好。”言罢,便绕开两人离开。
“你就这样不管吾了?”元嘉往默苍离那迈了一步便被玄狐的剑拦下。瑰丽的剑身折射出炫目的风华。
“你变了。”见默苍离离开元嘉也收了那副和善轻佻的模样,冷着脸用羽扇拨开剑锋推远,“若在过去,你会用他的命威胁于吾。”
“他是你救的那人。”玄狐撤回九尾风华背会剑鞘。
“是。”点头。
“还珠楼的人说你会剑十一。”这句话才是重点。
燕风元嘉以羽扇掩面,稍稍眯起的眸子失了清冷更多锐利:“你当知,吾非纯粹剑者。”
“嗯。我想看剑十一。”
“吾立过誓,绝不以剑行杀招。”元嘉说道将羽扇背到身后,“吾不想再背誓一次。”
“我不在意,你也不在意。”这种鬼话说多了就没有意义了。还未杀死人就不算杀招,这种话可是从同一张嘴里说出来的。
“让你来寻吾,是谁的主意,凤蝶?”元嘉背手扇了一下,让他来替温皇遭罪是个好主意,但玄狐也算是对他那手剑术知根知底的人,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一个矮子,他说有一个人可能会。”玄狐回答道,也不管这个回答是多么没道理。
“这是这样就让你来寻吾,”燕风元嘉笑了一声,果然玄狐就是玄狐这脑回路委实清奇,“他说的人或许是凤蝶呢?”
“那个女人?”玄狐闭着眼睛摇了下头又睁开眼紧紧盯着燕风元嘉,“她做不到。但你在人世留了很久。”
“除了那一段时日吾并未离开过魔世。”
“我只是钟情剑招但不是傻。”玄狐用他那如磨铁的嗓音说道,“我见过你一体双分潜入凶岳僵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