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笨拙地将一只手臂放在她的肩头,显然以为她是被对罗恩的担心击垮了。她抽泣得更加厉害,恨自己的背信弃义和愚蠢的心思。她一直都是最理智的那个。她从不异想天开;她从不会像罗恩和哈利一样轻率鲁莽;她相信逻辑、推理和研究。她懂得轻重缓急。而现在,她的理智似乎被一个尖酸刻薄又愤世嫉俗的年长大她两倍年纪而且一半时间在惹怒她,另一半时间却肯定她的男人搅得一团乱麻。一次又一次地,在如此混乱的状况下,无论她的年纪,她的心绪,她的性情——不管是什么,他很在乎她。
金妮也围到床边,把胳膊放在赫敏的另一个肩头上。此时此刻怎么可能会如此激烈地怨恨自己又如此荒诞地欣慰呢?她任凭自己沉浸在朋友的怀抱中,为心中的所有块垒放心一哭。这里的每个人,她爱着的每个人,用韦斯莱夫人的话说,都身处极大的危险。罗恩的中毒不过是他们要面对的恐惧的开端。她知道,不久之后,她,罗恩,哈利会离开霍格沃茨,甚至没有医院的照料。也许下次他们之一再受伤,只有她来照看他们的伤口。这已经足够以恐惧和不自信将任何人逼疯。但是,她从哈利和金妮的拥抱中得到了安慰,甚至在想到那个一直在教她生存的男人时,她尤感安慰。如果他们活下去了,他们必须感谢斯内普。可是谁来管他的死活?谁去照料他的伤口?谁在他的床边忧愁?一旦他回到食死徒中去,谁还知道甚至关心他的安危?
“他会没事的,赫敏”,哈利小声说。
她最后一声抽泣,究竟站起来并挺直身子。“但愿如此。”她知道自己现在想的不是罗恩。
第十四章
黑魔标记又在灼烧,斯内普知道这次召唤不是去接受讯问。有痛感,是的,在皮肤下陌生而邪恶的刺痛,同时又被一丝暗示着异样的欢乐所削弱。他不喜欢回应这种特殊的召唤,但是他觉得鉴于近来多次惹得黑魔王不快,还是顺从些明智。所以,他快步走回房间,仔细挑选起礼服:他最好的那件长袍,如浓浓森林般墨绿,再穿上最华丽的大衣,当然还有,他变形藏在大衣口袋里的面具。他快速给邓布利多留了字条解释他的去向,在考虑着是否应该联系格兰杰小姐的时候却愣住了神。
他有一部分心思希望测试一下他们之间新发展起来的纽带。如果他告诉她要去黑魔王那里,回来时是否还会看到等待在他房间的她?如果他能再次证明她对自己的关心,他是否还会从她那里获得安慰和力量?举起魔杖时他依然犹豫。他知道这次不会受折磨,至少不是以他早已习惯的那种方式。让她无谓担心是不对的,尤其是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这类型的聚会通常整晚持续。可是,他似乎不能控制自己。
被召唤,他用戒指发出讯息,即刻向幻影移形点跑去。
没有回复让他感到略略失望,虽然他想到她很有可能还在几小时前他离开的那间满是人群的房间里。虽然并没感到它发热,他在最后离开前还是又检查了一次戒指,之后带上面具,幻影移形。
他在一间壮丽无比的房间里现身,天花板似乎仅距苍穹几尺之遥,巨石砌筑的墙壁隐在繁复精美的刺绣挂毯下,墙间还处处闪耀着柔和的烛光,嘈杂之声和各色香气充满了整个大厅。他嗅到烤肉,肉桂树,炖蔬菜和浓郁醉人的华贵红酒香。空气中还弥漫着音乐,虽然一群群团簇在眼前的女巫和巫师让他看不到乐队所在。
纳西莎马尔福,身着深色宝石蓝礼服,马上向他走来。她看起来比以往还要漂亮,至少毫无疑问比他们在蜘蛛尾巷那次会面时要美丽很多。她的秀发明亮而闪耀,肤色光彩照人。但是,她面容里的某些神色又让他怀疑她为今天的外表做了很多魔咒功课,她的眼睛看起来沉重而疲劳,好像她最近总是被坏消息折磨。
“西弗勒斯,亲爱的。真高兴你能来,请把大衣给我。”
所以,如他所料,这里是马尔福庄园。“纳西莎”,他说着把大衣脱下交给她,“你一如既往的美丽动人。告诉我,何事让我们能享受你如此隆重的款待?”
她脸颊绯红,妩媚十分。纯种巫师对传统习俗和礼仪的处处尊崇一直没有让他停止过惊讶。她的丈夫在阿兹卡班服刑,她少年的儿子正担负着甚至对一个成年巫师来说都过分重大的任务,而纳西莎马尔福在她的舞厅里依然与他轻松调情。他不得不对她的勇气付以敬意。
“德拉克好像有些进展了”,她说,“我相信一定有你的帮忙,西弗勒斯。我欠你一份大大的人情。”
“何必如此”,他回答,“德拉克是你们的骄傲,自立自强,足智多谋……我很高兴听到这个计划渐入佳境。”
“我确信你教书的日子也屈指可数了,不是吗?你会接任校长职务吗?”
“我谨遵黑魔王安排。”
“当然了,亲爱的。来吃些东西吧。”她在一个家养小精灵端着开胃小菜走过的时候说。他拿了些沾有马斯卡波尼乳酪和裹有意大利熏火腿的覆糖无花果。“形极美”,他在下口之前细细审度着,“味至佳。让我无不满意。”
她冲他羞涩一笑,挎上他的手臂,“你当然想去拜见致敬。”她说着领他穿过人群。
黑魔王坐在舞厅末端的一张巨大椅子上,或者更确切的措辞是“御座”。斯内普内心里嘲讽这巫师的浮华和虚饰,但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大厅里确实有某种帝王之气。当他和纳西莎走过时,其他食死徒都尊敬地让道。他感到自己长袍的丽锦华缎在行走时优雅拂过石地板,纳西莎礼裙也随她摇曳生姿。他知道他们一定看起来熠熠惹眼,因为他看到男女宾客的脸上都写满嫉妒。被其他食死徒尊敬拥戴的感觉确实让人心存喜悦。哦,他也知道有一些人,诸如贝拉特里克斯,依然怀疑他,然而他们不允许在这里露出任何疑惑。在这里,他是西弗勒斯斯内普,黑魔王深信不疑的间谍。在这里,他拥有金钱也买不到的无上地位,超过卢修斯马尔福——甚至在他自己的家,那男人的妻子正挎在他臂上——他是伏地魔的当红信臣。这与在光明一方的聚会上总是被排挤到房间末座,被忽视轻蔑是多么的不同;餐宴开始时,他总是最后一个被邀请享用,更不会有人为他让道。出席凤凰社会议仿佛偷偷摸摸一样,除此无以形容。而在这里——这里,他昂首阔步。
斯内普走到黑魔王身前屈膝行礼。
“西弗勒斯。我很高兴你能来。”
“我也是,主人。城堡里有些小骚动。韦斯莱男孩中毒了。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我也因此得以抽身出来。”
“中毒了,你是说?”
“确实,主人。我怀疑是……意外。不过现在不要为它烦心吧,此刻属于欢庆!纳西莎说我们有好消息了。”
“啊,但是你一定已经知道德拉克的成功了。他既然已经把橱柜安置好,我们就只需静等邓布利多出门的时候了。你带来关于他行踪的信息会派上大用。德拉克会在校长离开城堡时让一个女招待发出警报。”
“好极了,主人。”斯内普说。橱柜?
“是的。现在,西弗勒斯,女巫们似乎都排着队要和你跳舞呢。我相信你不会让他们失望吧。”
“如您所愿,主人。”斯内普转身向依然站在他右边的纳西莎鞠了一躬。他伸出手,她高雅地递手过去,很欣慰于被他领到舞池中央。
“贝拉因为这个夏天对你的态度感到愧疚。”纳西莎在他们开始慢华尔兹时候说。
“告诉她别放在心上。我从不介意。”他回答。
“她听到你这么说一定很高兴,西弗勒斯。或许如果你邀她跳舞,她会宽心很多。”
“当然。一个晚上可以和布莱克的两姐妹跳舞……”他说,“我受宠若惊,纳西莎。卢修斯怎么样了?”
他不确定是否来自自己的想象,但是她似乎在听到这话时僵了一下。“在阿兹卡班里能有多好。”
“我很抱歉,亲爱的。我不是有意惹你伤心。”
“不,西弗勒斯,你完全有权问他的近况,我一定转告你的祝福。只是……我今天不愿想卢修斯。”她说,他又一次怀疑是否出自自己的想象,还是纳西莎马尔福确实更深地扎入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