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像礼司从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或者说,他行动的出发点往往都是基于理性的分析点。
这种理性到极致的人,即便坠入爱河也和寻常无异,当初走他的线时星宫诗织都会怀疑好感度提示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后来才发觉,他只不过是将感情置于他所坚持的大义之下而已。
随着窗外的景物飞速掠过,驶上了高速公路,在看到公路入口处的由横滨到东京的标识牌时,此番的目的地不言而喻。
“的确已经安排好了。”
在宗像礼司说话间,车辆驶入隧道,周遭瞬间被黑暗吞噬,独独有凉风从窗户的缝隙间透入,吹动几乎要凝滞的空气。
一片黑暗中,谁的双眸又在注视着谁。
没过多久就便驾驶出了隧道,被软化了的傍晚天光不至于过分刺目。
星宫诗织思索着或许应该给谁发消息,但点开手机后,又迟疑起来,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从第一个联系人滑到最后一个,重复好几次。
不明白,也无法确定要告诉谁。
该告诉的是乱步吗?
想着,她点开江户川乱步的聊天框,一条消息被删删改改。
“我有事去东京一趟,不用担心。”
乱步看到消息不需要多久也会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
发完消息,她看先车窗外,缀在天边的夕阳开始了由火红转向深粉色的转变,渲染出十足的梦幻感。
*
就在同一片深粉色夕阳的笼罩下,身处最新案发地点的江户川乱步也收到了来自星宫诗织的消息。
[“我有事去东京一趟,不用担心。”from 诗织]
这可真是……
方才还在一贯挑剔军警办事效率的江户川乱步突然的噤声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而其中就包括了太宰治。
“乱步先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说着乱步的心情不好,但太宰治还是走到他的身侧,似是无意地预备瞥向他的手机屏幕。
啪嗒一下,屏幕被按灭,又被手机主人收入口袋内。
“心情不太好……?是你的错觉吧?”说话的同时,江户川乱步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摸出老式黑框眼镜,戴上的瞬间那双森绿色的双眸也陡然睁开,“我的心情,可是很好的啊。”
*
总算是到了。
下车后站在scepter 4 屯所门口的星宫诗织回头问也刚下车的宗像礼司,“专程把我送到屯所,未免也有些太隆重了吧?”
“毕竟星宫小姐很重要。”
隔着覆有雕花的漆黑铁门往里头看,隐约还能看见建筑物入口处缓缓向他们走来的人影。
依照还有点模糊的轮廓,星宫诗织只能勉强地辨认出其中一位是淡岛世理,另外一位身形较为瘦削的。
更像是伏见猿比古,但是……
铁门从外向内徐徐打开,宗像礼司走在前头,对面的人影愈发清晰。
直到星宫诗织和宗像礼司几乎是来人面对面时,果不其然的,淡岛世理身侧的人就是伏见猿比古。
“这位就是星宫小姐了,之后会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经由宗像礼司的介绍,其余人的目光都落在星宫诗织身上。
听这话的意思,就好像要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似的。
最后事实证明,星宫诗织的预想是对的。
淡岛世理领着她走向宿舍区的时候,她愣了一下,趁着宗像礼司还没离开,语气带着点惊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难道不是提供完证据以后就能离开了么?”
一直沉默地站在宗像礼司身后的伏见猿比古垂眸,啧了一声。
还是那副样子,随随便便地就相信别人,那个男人口中的配合调查,可不是普世意义上的简单的调查。
倒不如说是变相的限制更为合理。
即将要被戳穿的宗像礼司依然没有半点慌乱,甚至还能维持微笑,相比之下,星宫诗织却显得愈发无措。
他们现在正处于女生宿舍的入口处,宽敞的道路两旁栽种着不少的树木,微凉的夜风拂过叶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被埋藏在枝叶间的路灯尚未亮起来。
仅存的一些夕阳在宗像礼司的面上投下残缺的斑驳。
“抛却配合调查的原因,我也很希望星宫小姐能加入scepter 4。”
话音刚落,两边的路灯齐齐亮起,他清俊的面容也被点亮。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挖墙脚吗?!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挖墙脚的话的人。
“当然了,选择权一直都在您的手上,这只是我个人的倾向而已。”
选择权可从来不在她的手上,星宫诗织无比庆幸自己在车上的时候给乱步发了消息。
“……我明白了。”星宫诗织紧抿双唇,唇线绷成一条直线。
之后也便跟着淡岛世理进入女生宿舍。
*
目视着星宫诗织和淡岛世理的背影消失在楼房后,伏见才开口,语气不善,“既然不希望我出现在她面前,又为什么还要把我叫过来?”
真是充满了恶趣味,再一次的,伏见猿比古在这样评价自己的上司。
“如果没有记错,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你不能再见她的话语,所以也没必要把今天的见面放在心上。”
宗像礼司就是这样,即便外表如何的谦虚有礼,也无法掩盖他内里的傲慢。
作者有话要说:
好饿
干饭去√感谢在2020-11-17 21:33:02~2020-11-18 18:0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溯弦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七十二口黑泥
“还是你觉得我是在动用权利行个人之便?”
伴着夜色愈发浓重, 两边的树叶也被吹的飒飒作响。
无论怎么说,他的所有想法都已经被对方看透了啊,伏见猿比古再度感受到源自宗像礼司那近乎非人类的洞察力。
将头瞥向一边, 伏见声调都染上了夜里的寒气, 冷的十足, “没有。”
“嗯, 那就好,与下属产生龃龉间隙是我不想看到的情况。”
或许即便他说出反驳的话, 最后宗像礼司也会这么说的,仿佛所有的情况都已经纳入他的计划中。
他是……操纵棋局的人。
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几乎席卷全身。
“对于真相你已经有所了解了对么?”就在即将走到小径尽头时,宗像礼司开口打破寂静,“或者说是,对于她的谎言。”
这是必然的啊, 真相也好谎言也好,面前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啊, 然而真正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伏见下意识地想要规避这个问题。
出于逃避的心理,怀着“如果不去说的话,或许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地维持原状”这样的心情, 伏见沉默下来。
很明显的, 宗像礼司没有给他机会,接着自己上一句话的尾音继续说,“那么你有考虑过,一旦她离开这个世界, 结果又会是怎样的呢?”
大脑主动地撇去其他无意义的修饰词, 死死地拽出那个字眼。
——“离开”
“不会的。”伏见说。
小径的尽头并没有装路灯,而距离两人最近的路灯又在好几米开外, 柔软的灯光散到他的脚下时早已被夜色稀释得不成样子,只是浅浅的一层,虚弱地覆在他的身周。
这句话更倾向于是在说给自己听,宗像礼司站在一边,侧过身直面伏见,他的面容被昏暗灯光割裂,明与暗在隐隐博弈。
“可你也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有发生的可能。”
“那就把可能性降为零,这不是很清楚的道理么?”伏见抬起头,像是被踩到底线似的瞳孔微缩,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已经算得上偏激,他又压下声音,“抱歉。”
两人的话音在被夜风吹散。
“没必要道歉……”宗像礼司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容似有笑意滑过,他转身一步步地走入漆黑,见伏见没有跟上来,他侧过头,镜片折射出月光清冷的姿态,“这也是一种解决方法。”
虚幻的,仿佛没有的依靠的影子被踩在脚底,瞬间听出宗像礼司弦外之音的他有些迟疑地愣在原地。
直到宗像礼司的声音再度传来,“只不过会有些麻烦就是了,好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
伏见抬起脚步,最终,黑暗也将他浸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