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临剑待风雨 云城万里轻(22)
伏念点头示意。
云微冷汗直下。
一轮对话完毕后又是一阵完全的静默,云微只觉得不远处有什么东西结冰的咔咔声在向自己这边蔓延过来。就在这寒意越发逼近的时候,伏念再次开口道:“对于子明前日所为,我亦有所耳闻。子明年幼调皮,尚不懂事,还望姑娘多包涵。”
“…没什么的。”云微抓着食盒的把手,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
“如此便好,”伏念点头,云微只觉得是整座冰山都晃荡了一下,“先告辞。”
“好……”云微说到一半赶紧煞住话头,又咽了一口唾沫,再一鞠躬改口道,“……先生……慢走……”
伏念转过身走开。云微强低着头感觉着一座大冰山渐渐向远离她这一点的方向移动着,带着周围逼人的寒气褪去,直到这路上再无伏老大的影子后,温暖的阳光才慢慢跟上来。
重新沐浴在熏热的空气中,云微终于直起腰,深吸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向伏老大飘走的方向,太……可……怕……了……
无意一转头,看见长廊上站立的一个人影。
不一会云微便和颜路并排站在栏后,头顶屋瓦挡住阳光感觉分外阴凉。云微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简直可以用汪汪如注来形容。
“师兄……”颜路略低着头,斟酌着用词,“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只是稍微严肃而已。”
“……好。”云微顿了一会,慢慢地用力一点头。
颜路侧过头来看向她,一阵后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姑娘有什么想说的,都无需顾虑。”
云微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几日前在半山腰遇见了那群匪徒,本以为能打探到什么关于那群身穿黑衣行踪不定的人的消息,可那亲眼看到这些人的匪徒却逃走了,余下的人则无论她怎么问,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当时她正心灰意冷地拿绳子把那群人的手脚捆住,心里一边想着也许等下驻军路过可以顺道把他们收拾了,颜路却叫住了她:“贺姑娘。”
云微回过头,后者双手交叠对她躬身:“对于方才庄内弟子的冒犯,颜某教导无方,特来为姑娘赔个不是。”
云微摆摆手说不用,把这群贼人猛揍了一顿,她现在已经没脾气了。
“倘若姑娘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一定告知颜某,颜某必全力为之。”颜路对着她又是一躬身。
云微却定在了原地。
他已经知道了她在追查着什么人,想必也知道了她的师父失去了踪迹。她似乎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可心中的戒备令她还是不愿说出其中的原因和细节。
于是她只是单纯谢过,未言其他。却不想他今日又提起了此事。
一片静默,而后颜路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
“一月前姑娘曾随子房来小圣贤庄,那时恰好是颜某为姑娘料理伤势。听子房说姑娘是受帝国士兵的追逐,才负了伤。而就姑娘腿上的伤口看,伤口划开的动作一气呵成,却深及内里,显然是内力深厚之人所为。”
云微大惊抬头。
颜路没有停下来:“罗网组织听候帝国差遣,其中六剑奴则是用刀好手。但姑娘身上真正紧要的伤口只有腿上二道刀伤,其余大小伤口都只及皮毛。照此而看,当时姑娘的对手应该只有一人。而六剑奴鲜少单独出现,因此当日姑娘遇见的,并非六剑奴之一,亦不太可能是罗网中人。”
“既然并非罗网,那与帝国相关的门派,仅阴阳家与名家二门。名家擅辩,对于刀术一流造诣不深。阴阳家高手云集,而所使用的招式大多是阴阳术,姑娘伤口并无灼烧或冻伤的痕迹,可见即便是阴阳家的人出手,也未有使用阴阳术。但阴阳家的高手对阴阳术的领悟颇深,不必弃其优势不顾而使用刀术。因此,伤姑娘的人,亦不大可能来自阴阳家。”
“然而帝国的势力主要便是这二股,其余的精锐军队忙于护卫,难得出现。姑娘想必追查过敌方的背景,不知是否也是如此猜测?”
说到此处,颜路笑着转过头,正视着云微。
云微愣愣地盯着他很久,极其缓慢地点了头。
颜路的笑容一顿,面容中渐渐浮出一抹愧色:“颜某只是希望这些猜测可以帮到姑娘,并无恶意,不意冒犯,颜某……在此道歉。”
“没有没有。”云微连忙摆手,“只是在下未想到颜先生的推测居然准确如斯。”
“姑娘不必顾虑太多,”颜路双手交叠置于身前,“若姑娘询问,颜某必知无不言。”
一阵微风吹过,带得廊前的树木沙沙地摇动。云微定神注视几步之外的颜路,他仍然直视着她,眼底被一瞬的阳光照亮,平和而令人信任。云微抿住嘴唇,双手攥着食盒的把手,拇指在转角处缓慢地来回磨挲。
他是张良的师兄……云微抿起嘴。但是……
……我是不是不该在这个点上踌躇太久?他……是真的有其他意图,还是只是,云微的手指停在了把手转角的尖端。
――只是我自作聪明的臆测?
云微松开的紧抿的嘴唇,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中响起:
“颜先生,在下……有一问题请教。”
第18章 十八
阳光熏染着六艺馆前方的草地,张良和准备回去的盗跖和丁胖子道别,将手背到身后准备往回走,目光触到远处的长廊,笑容却凝在了唇角。
廊前浓密的树叶随风轻轻摇晃,荫翳下颜路侧着头看着身边。旁边站着另一人,发辫上的白色布条时时飘动,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木盒。
是她。张良皱眉。
他不自觉地想起师兄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子房,”当时他将她带上山拜托师兄看伤,颜路脸上一改往日的平淡,“你有高乎常人的智慧,自信并非不好,但过度依赖自己的推断而错失了一些细节,有时难免会导致错误。”
“这样可能会伤害到其他没有恶意的人。”
没有恶意。张良默念了一遍,片刻之后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人,安分守己地在客栈里寻一份工作,也就没什么。然而他却不敢这样轻易地认定,她只是个普通人。
只由师父教授射术,却在待人的礼数上较大部分初入儒门的弟子更完备。终日务农贩卖蔬果,却能很少错漏地记账算账。她只是个农人?一个口舌犀利思维不循常理的农人。一个忍得下怒气、逆回来拆穿自己的农人?
每日她都安份守己地处理着客栈内的事务,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无意藏着掖着什么。虽说更有可能只是因为她并不需要躲藏,这一切的一切都能说得过去。若是天性不愚笨,再加上本身就是江湖中人、熟知江湖史料与各门派教义的师父的教导,知晓天下形势,懂得文字算术,这本就是在常理之中。再来听闻程风是一位特立独行的前辈,那作为他亲自教导的徒弟,敏思善辩,甚至所有的不同寻常都可以解释。但,万一她不是呢?万一她的坦荡是伪装,万一她的所有的表现都只是为了让别人放松警惕……
可怕的便是这个万一。
张良盯着长廊的方向许久,两人依旧不急不缓地交谈着。风吹得急的时候把她额前的头发吹散,她会顺手把它们整理齐平。张良站着,看着。这样的感觉就像对弈,前面坐着一个看似平庸的人,却顺利地化解了他设下的每一个局。而他现在执着子,琢磨着敲碎这防御的一击。
这是一个致命的万一。
张良眼神暗凝。风停了。那个灰色的人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颜路还站在原地,视线却看向他。
“师兄。”张良一笑,打招呼道。
颜路看向他的目光却闪过一瞬间的复杂:“子房……抱歉,让你久等。”
“师兄不必介怀。”张良仍挂着分毫不改的微笑,走到了长廊前方,此时他和颜路间只隔了一道栏杆。他眼中闪出一丝揶揄:“只是不曾想过,师兄和贺姑娘一见如故,似是多年好友。说来,近来庄内事务有增,难得师兄空闲,还想寻个时候,多和师兄谈谈平日琐碎之事了。”
颜路的眼中终是破开了一道,隐隐的担忧从中流出来。张良眯起眼,任忽慢忽急的风一阵一阵扫过他的额发,一言不发地等。颜路移开了目光,片刻,似乎是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