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编得认真,浑然不觉薛洋就在不远的地方,偶尔摸摸小宁圆鼓鼓的小脸,似是非常喜欢。
薛洋就这么看着他,觉得此时此刻晓星尘浑身都是那种柔和的气息,像极了过去三年之中的随便哪一天。
恍惚中薛洋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随着春天的来临,雨水增多。薛洋找来茅草和木材,冲屋里叫道:“最近雨下得太大了,我得把这屋顶好好补补。晓星尘你快来帮我。”紧接着薛洋又道:“你也不想小丫头晚上淋雨睡不好觉吧。”
晓星尘哪肯理会薛洋,平日里薛洋从来都是在那自说自话,自言自语。现在有了小宁,薛洋就像抓住了晓星尘命脉,无论说什么都要加一个小宁怎么怎么样。
比如,薛洋就是爱看爱吃晓星尘做的饭,就威胁道,自己是没问题可以随便在外面解决,但如果你不做,小宁就饿死了。
还比如,偷偷在小宁的衣服里混上自己的衣服,这样晓星尘就可以一起洗了。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薛洋又可以吃上晓星尘做的饭,穿着晓星尘洗的衣服,浑身上下都觉得舒爽得意。
晓星尘实在摸不透薛洋的意图,这个恶劣的人八成是在消遣他,看着憎恨的人迫不得已地为他服务肯定很开心。
想到每天为了薛洋做这些,无论晓星尘怎样心性淡然,终究还是觉得屈辱。
好在这其中有小宁的一份,晓星尘就觉得也没什么了。他本就很喜欢孩子,现在有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孩子在,疲惫不堪的身心像是得到了些许的慰藉,不由得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小宁身上。仿佛这样做,自己才仍是活着的。
现下薛洋又用小宁说事,晓星尘不得不从屋子里走出来到薛洋身边。薛洋将手中的茅草放到一旁,将几根木头塞到晓星尘怀中。
薛洋道:“我去屋顶上弄,你在下面给我递东西,先是木材,然后是茅草。”
其实他自己完全可以,晓星尘看不到,又不太会做这些,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但薛洋非要拉着他一起做事情,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时光。
小宁自告奋勇也来帮忙。晓星尘把木材放下,拉起小宁的小手将她领到一旁,道:“这个比较危险,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小宁非常听话,尤其听晓星尘的,点一点头愉快地道:“知道了。爹爹和二爹爹又要一起做事情。小宁不会打扰的。”
薛洋在屋顶上笑得差点掉下来。
这么长时间下来晓星尘习惯了小宁的童言无忌。回到屋前,将一根木材举起递给薛洋。那边薛洋已经把破损的屋顶都起开了,接过晓星尘手中的木材,将漏洞填好。他们这样一个递一个接,配合竟也默契。
小宁坐在那里将薛洋给她的糖果放在嘴里,两颊顿时被塞得鼓鼓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瞅着晓星尘和薛洋,肉肉的小腿在木凳上晃啊晃。
下午天气就发阴,临近傍晚,两人还未修补完,天上已经乌云密布了,一场暴雨眼看就要来临。
感觉到空气中的潮湿变化,晓星尘干脆抱了一摞茅草,登上梯子递给薛洋,想着这样还能快一些。
薛洋一回头就发现晓星尘也上来了,一手扶着梯子,另一只手费劲儿地把茅草堆上来。
薛洋笑一笑,修补得更起劲儿了。
晓星尘看不到,灵脉被封浑身没有力气,这边推着手里的一堆东西,身子都有点摇晃。他抬脚准备换个姿势,却一个重心不稳,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小宁“啊”地尖叫,两只手一下子捂住了眼睛。那边薛洋反应极快,飞身朝晓星尘扑去,瞬时间拉住了晓星尘的手腕,往上一提,就把晓星尘拉到了自己怀中,一手揽着肩膀,一手从腿弯处穿过,抱着他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晓星尘惊魂未定,没想到长时间病着又未活动的身体竟然虚弱到这种地步。
薛洋收紧了手臂,低头冲他神气地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道长我救了你一命呢,你要怎么回报我啊?”
晓星尘才反应过来自己现下整个人都被薛洋抱在怀里,羞愤难当,翻身就要下来。
薛洋也没僵持,从善如流地放了手,目光追随者晓星尘,满脸幸灾乐祸。那边小宁搞清楚了状况,拍着小手赞道:“二爹爹好帅哦!”
当晚,义庄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气温几乎降到了零下。狂风将冥器纸人吹得猎猎作响,好似诡异的呜咽之声。
义庄内却一片安然,薛洋早早就在晓星尘的屋内生起了篝火,又多搬进来几捆草席,挨着晓星尘坐下来,看来是想在这儿过夜了。
小宁也挤过来凑热闹,扭着肉肉的一团儿小身子就往两人中间挤,被薛洋拎着衣服领子扔到晓星尘那边。小宁也不介意,钻到晓星尘怀里,拽着宽大的道袍袖子给自己当被子,觉得很好玩似的咯咯地笑。
那边薛洋不由分说地抱了晓星尘一条胳膊,整个人都腻在了他身上,一派心安理得。
晓星尘现在真怕薛洋这样粘着他,比那时候的暴戾还让他骇然。
他越来越搞不清楚薛洋的目的,他那时就不知道薛洋为什么在他身边呆了三年都没有杀掉他,薛洋也从没有解释过。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罢。
现下他恶劣地将晓星尘当做自己的玩物,疯狂地掠夺着占有着。有了小宁的调和,让他开心不少,手段也没那么暴戾狂躁了。时间一久,倒也平稳下来,很有就这么过下去的意思。
一如那个虚假的从前。
薛洋就像挂在晓星尘身上了一样,搂着他的胳膊,头还要搁在他的肩膀上。晓星尘挣脱不开,夜到深时,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自从重伤醒来后,晓星尘睡得就极不安稳,连噩梦都是片段式的呈现,像撕裂了的恶鬼,化作更多的邪祟,叫喧着朝他扑来,
而今一夜入梦,却是很久之前的画面。
……
手中的画轴被薛洋抢过去,铺展在桌面上,就听到毛笔摩擦宣纸的声音。少年只写了一会儿,就开始发出那种不服气的哼啧声。
知晓这顽皮少年一向不喜这些,会写也只是些皮毛,此时大概非常懊恼。晓星尘莞尔,又不忍心打断他一时的心血来潮,就道:“不如我教你写。”
“算了算了,还不如你来。”
梦中的少年不耐烦了,将笔塞进晓星尘手中。
晓星尘笑道:“不知画中可否还有空白之处容我写呢?”
话音刚落,他就被拥入了一个怀中。少年从背后环着他,一手握住了他拿着毛笔的手,推到空白的地方。
“我又没给你涂个黑扇面。喏,这里就可以。”
晓星尘一怔之下,恩了一声。
少年并没有将手拿开,而是顺着他写字的律动移动。忽然手上一用力,往旁一错,字的那一撇就歪了,拉出去老长。
身后传来少年爽朗的哈哈笑声。
晓星尘摇头叹气。却只觉那日微光正好,清风徐徐。少年温热的气息自头顶上方传下来,轻打在他的额上颊上。不知为何,手就不稳了。
第二十章
晓星尘一下就醒了,浑身冰冷,却出了一头的汗。愣愣地靠在那里,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左半边肩膀微微发麻。
薛洋还靠在自己肩上。
晓星尘轻微动了动,想远离薛洋,又怕将他吵醒,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好生为难。右边小宁抓着他的衣袖睡得正香,吧唧几下小嘴,啵的一声。
雨已经停了,隐约能听到屋顶树梢滴落水滴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安静萧然。
晓星尘不动了。
好像之前也有过这个场景,每到雪天雨天,薛洋就爱跟他挤在一起,义庄阴森寒冷,大概是觉得这样就能暖和些。阿箐再泼也不好意思真的过来跟两个男人挤,气得跳进棺材里不肯出来。
记忆与现实是相似的,却又天差地别,暗流般撕扯着晓星尘的神经。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薛洋额前的头发垂下来,轻扫在晓星尘脸上。晓星尘觉得痒了,撇过脸去。
颊上忽然一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
薛洋早就醒了,他知道晓星也尘醒了,却一直没出声音。晓星尘真的为了小宁动也不动,忍受着自己的亲呢。薛洋觉得好笑,又有点不甘心,但心里还要硬想着,他是因为怕吵醒我才没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