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布袋戏同人)【日月】游龙戏凤+番外(23)
“师父,您说过世上的情爱最害人,徒弟也想过一走了之、这辈子不再碰这俩字儿了。”谈无欲打开盒子,里面的水钻首饰熠熠生辉,一丁点儿灰尘都没有,“在外面这些年,潇洒是潇洒,却不敢说是无牵无挂...表里俱澄澈、肝胆皆冰雪,心里洞然、也冷的厉害。整日暮气沉沉的,扮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愣没人发觉。”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用手指拨了拨侧凤的尾翼,“所以他一去找我,我就回来了...本没想这么容易的,当年的事、以后的事,我心里还是有坎儿...可是、没辙啊!”他的眉毛蹙了起来,在眉心形成一个令人心碎的凹陷,“回来以后,我没和他一块儿唱,好像台上台下都离不得他似的...其实我也知道,是我自个儿想得多、放不开,可您徒弟就是这么个较劲的人!也罢,先就这样吧,日后见招拆招、水来土掩,我们俩、从来都像打仗似的。”谈无欲合上匣子又笑了起来,接着道:“对了,我给您收了个徒孙,叫冷水心,这次也跟着我一块儿回来了。她是个好姑娘,只是成日不琢磨唱戏偏偏琢磨着当丫鬟,也是痴人...下次我带她来见您。”
谈无欲抱着头面匣子走到以前住的厢房,却不去掀门帘、反而伸手在窗户上敲了敲,笃定道:“素还真,你别躲在门后偷袭我,扯坏门帘是小、撞坏了我师父的遗物,我看你怎么赔!”
话音未落,只见素还真眉眼带笑的从屋里走出来,乐着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谈无欲冷哼一声,越过他师兄进了屋,边走边道:“你那肚子坏水,我还不知道?”他把匣子珍而重之的放下,转头挑着眉又道:“再说了,你一个快三十的中年人,还能跟小伙子似的有那么大劲儿?别门帘子没拽掉、把自个儿的老腰闪了罢!”
“好哇,无欲嫌我老了、要去找小伙子!”素还真故作愠怒的把他一把拉到怀里,胡乱去亲他的脸,“刚才是哪个小伙子陪你来的?”
“什么小伙子,是喜福师兄!”
“说起他来...你可见过他夫人?”见谈无欲点了点头,素还真眯着眼睛又道:“你觉不觉得他夫人像一个人?”
“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些像也是正常。”谈无欲并不去接他的话茬,兀自指了指床道:“去躺下。”
“无欲,我真是...”素还真搂着谈无欲躺在床上,阳光照进纱窗、微风拂过床帐,恍惚间竟生出岁月静好、地久天长的感觉——年光并不该在蝇营狗苟间仓促度过,而该如此、在耳鬓厮磨的美好中消蚀浪费。
“真是什么?搁当年,这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吗。”谈无欲把脸埋在素还真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浑身熨帖的直想叹气。
“还记得吗,就在这屋外的回廊下,我头一次吻你。”
“自我来班里,你就三天两头毛手毛脚、亲来亲去,”谈无欲伸手掐了一下素还真的脸,“还有脸说那是头一回?”
素还真握住他的手亲了一口,笑道:“那都是孩子闹着玩,不作数。后来这些年,每每到此,我总想起半阙词: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真是今古伤心如一。”
“怨我吗?最好的时候,咱们没能在一块儿。”
“怎么敢怨、怎么舍得怨?我成全你,也知道你会回来、成全咱们...十年换一辈子,还是我赚了。”
“不知道你是精明还是傻...”谈无欲抬起头伸手揽住素还真的脖子,贴着他的唇轻声说:“师兄,现而今我就在你怀里,你怎么还不吻我...”
在这个令人心魂俱醉的吻里,谈无欲才确实的感觉到他回家了。
也许北平不是家、只是故乡,喜福成不是家、只是故地,这个人身边、才是家。
春风桃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万里归来年愈少,此心安处是吾乡。
第六章 千秋一梦月明中
“儿子,嘿,傻小子!眼都看直了,喜欢台上的人吗?”
“喜欢、太喜欢了!他真好看!”
“让他给你当娘,行不?”
“太行了!...就是爹啊,人这么大个角儿,能愿意跟你?”
“哈哈,你个小兔崽子,忒精了!”
“我是小兔崽子,那您老是啥?巴巴的领我躲在这儿偷看,肯定是遇到难题了呗!”
“就你灵!他不愿意和我唱、也不跟我回家,你说咋办!天天和你慕叔他们混在一处,眼瞅着就要飞了!”
“咋办、您心里早有主意了,还问我?”
“好儿子,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小少爷出马,管保手到擒来!”
“成,您请好罢!这回我也有娘啦!”
“嘘,小点儿声!记住喽,当着他面、不许叫娘!”
“呿、当您儿子傻?反正在戏台上,我能叫个够!”
这日,谈无欲受邀在前门的德庆楼唱大轴《三娘教子》,扮薛倚哥的小角儿灵动活泼、毫不怯场,一声声“妈”呀“娘”的又甜又脆,直叫到谈无欲心里,唱到入戏时、他竟真觉得这孩子就是自己的娃儿。他这次回京一直有个心病未解,虽与素还真通了心意,但俩人也老大不小的了,传宗接代的事总是避不开。自己倒还好说,没什么家族的牵绊,素还真可不一样,家里的独子、父母高堂估计都等着抱孙子呢。谈无欲向来心思细密,自个儿百转千回的琢磨了好久,却半句都没和素还真透露,而今儿这出戏又勾起了他难解的愁思。
正出神间,扮房的门让人叩响了,“谈老板,这孩子是您的戏迷,想和您说会儿话,你看...”戏院管事的眼睛在谈无欲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转了一下,接着说:“要是您不方便,我这就领他走!”
“方便的,来。”谈无欲朝小角儿招了招手,这孩子还没卸妆,仍是戏中倚哥儿的打扮,见谈无欲招呼他,连忙雀跃着跑过去,一会儿娘一会儿谈老板的胡叫,惹得谈无欲连连发笑。
“你叫什么?今年多大啦?”谈无欲把孩子抱到膝上,柔声问道。
“我叫续缘,到冬天就八岁啦!腊月的生日。”孩子乖巧的仰起脸,任谈无欲用手巾给他擦脸上红红白白的油彩。
“续缘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续缘的亲爹亲妈都死啦,”孩子不认生的把头埋在谈无欲怀里,闷闷地说:“续缘从来都没见过他们。”
“可怜见儿的,”谈无欲自己亦有身世之悲,听了这话不由得怜意更胜,摸着孩子的头发道:“稚子失祜,在戏班里可会被人欺负?”
续缘眼珠一转,心道:哪个吃了熊心豹胆敢欺负小爷?脸上却愈发显出悲戚之色,抬起头眨巴着眼睛轻声细语的说:“续缘犯了错,受些责罚也是该然。”
谈无欲看着续缘温驯懂事的模样,不由想起他和素还真小时候坐科的往事。戏班里“打戏”成风,遇上不善的师傅,稍不顺意就是一顿好打,一群孩子成日介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恨不能听见师傅的脚步声就吓得浑身发抖。想到此处,再看看怀中的孩子,竟觉得莫名眼熟。谈无欲用手轻轻描摹着孩子的五官眉眼,越看越觉得他像小时候的素还真,简直就是当年二人初见时的模样。
“你这眉毛...”那带着漩涡的眉毛,可不跟素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眉毛最讨厌,每次勾眉都画不匀!”闻言,谈无欲只觉得往事汹涌而来,呼啦啦的把自个儿淹了个顶掉。你是素还真什么人?这话就在嘴边,可怎么也问不出来。难道只是长得像?难道他当年果真成亲了?难道这孩子是他一夜风流的冤孽?难道...难道...孩子见谈无欲发愣,也不去唤,径自搂住他的脖子打起了盹儿。
谈无欲用披风裹着孩子,一路把熟睡的续缘抱回了住的地儿。冷水心出屋来迎,奇道:“师父,这谁家的孩子?”谈无欲没答话,把孩子妥善安置在卧室床上,冷水心凑上去细细观瞧,这一看可了不得,心内大惊,“...这是素!”后半句话瞥见谈无欲的脸色,直接咽回了肚子里。冷水心恨得牙痒痒,出得屋去,把大门小门都栓得死紧,也不敢再去打扰谈无欲,回了自己的屋,偷偷生闷气。
一豆烛火燃在桌案上,不知在等何人,谈无欲穿着雪白的中衣侧卧在床上,垂着眼眸,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抚着孩子的背。忽听得屋外一阵狗吠,睡梦中的孩子皱了皱眉,往他怀里又靠了靠。吱嘎一声,卧室的门让人推开了,素还真轻手轻脚的潜进来,长衫下摆破碎的参差不齐,脸上却是笑着。素还真走到床边,借着暖黄的烛光望着谈无欲和那孩子,眼睛里都是温柔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