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贾敬在祭祀时站错了位置,许氏还当是他年幼不知事,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来。
如今看来,这贾政哪里是不知事?
他是太知事了。
而祭祀时占贾赦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史氏在背后教唆的。
想到这里,许氏的脸色便是一沉:史氏这是想干嘛?如今就想乱了长幼尊卑之序。日后哪一天,她是不是还想夺了自己的宗妇之权?
许氏却不知,许多年后,她孙子的继室尤氏做宗妇的时候,可不就是被史氏压在了头上?
这些她自然是不能预知的。
但只是有了这么一个猜测,已足够许氏心里疙瘩了。
玉娘跟在婆婆身边,见许氏脸色不好,以为她是被史氏给气着了,便劝道:“人家都说,一孕三年傻。依儿媳看,隔壁婶子是糊涂了,太太别和她一般见识。”
许氏被她逗得一笑,道:“与她一般见识,那我不得气死了。我看她这几年是越发的调了。你是小辈,往后轻易别搭理她,以免被她仗着辈分给拿捏了。”
“诶,”玉娘应了一声,“我都听太太的。”
见她知道好歹,许氏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玉娘又道:“今个是媳妇儿头一天到咱家里,晚上便整治几个拿手菜,请老爷和太太尝尝。”
这本是南方的规矩,新妇头天入门,要让婆婆考校自己灶厨上的本事,京城里并不讲究这个。
因着玉娘的母亲是江南女子,虽对媳妇儿不强求,却也教女儿学了几样简单的菜色。
这总归是儿媳妇的一片孝心,许氏虽不知晓江南的这个规矩,心里总是受用的。
但她嘴上却是嗔怪道:“咱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几个厨子还是养的起的。就这一回啊,往后可不许劳累了。”
玉娘道:“哪里就劳累了?太太既然体恤我,往后我可就有理由偷懒咯。”
许氏佯嗔道:“好啊,先前还说你是个老实的,这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说着就去拧她的嘴。
玉娘一边躲,一边笑道:“还不是仗着太太慈爱,疼我们小辈?”
婆媳二人说说笑笑的,不觉已到了内院。
玉娘收拾了一下,便告退到厨房去了。
大家里的姑娘太太们做菜,说是自己做的,其实真正需要她们自己动手的几乎没有。
玉娘也就是站在一边指挥厨子怎么下刀,要切成什么样的,然后是要炒还是要煎,怎么放调料,怎么放配料。
虽说动手的一直都是厨子,但主子动了口,那就是主子做的了。
不到半盒时辰,玉娘就整治了六菜一汤,问过了老爷和大爷都回来了,便让人把菜摆到了花厅。
一家人温了一壶黄酒、一壶果酒,高高兴兴地吃喝了起来。
期间,许氏说起这菜都是玉娘的手艺,把她夸了又夸。
贾代化也露出满意之色,直说贾敬有福气,讨了个好媳妇儿。
贾敬见母亲与妻子相处的和睦,不由松了一口气,觉得这辈子不娶吴是对的。
这辈子议亲的时候,贾敬之所以放弃了前世的妻子吴氏,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吴氏的性子太过温和内敛,与雷厉风行的许氏处不到一块儿去。
吴氏觉得婆婆看不上自己,老是指桑骂槐。
许氏觉得这个儿媳心思太多,她随便说一句话,就能被解读出七八种意思,还没一种是好的。
久而久之,许氏也就懒得搭理吴氏了,许多宗妇该做的事情教的也不经心。
吴氏自己学的不怎么样,教儿媳的时候自然又弱了一层。
再加上史氏仗着辈分笼络她们,弄到最后,竟是史氏不是宗妇胜似宗妇了。
眼见天色不早了,许氏便笑着把他们小夫妻撵了出来,让他们回自己的院子去。
玉娘羞红着脸,跟在贾敬身边告了退,夫妻二人便借着月色,慢慢往陶然阁走去。
见她只低着头,不说话,贾敬便没话找话:“在咱们家里,可还习惯?”
玉娘“嗯”了一声,声音又轻又柔,“我做姑娘时,常听人说,做别人家的媳妇儿不容易,心里也常不安。哪知道,太太待我,就跟亲闺女似的。”
贾敬笑了笑,道:“那咱们以后更该孝顺老爷太太才是。”
他心里清楚,像亲闺女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但许氏也不是那等恶婆婆,不爱磋磨媳妇儿。
就吴氏那样的,她也只是不爱搭理她而已。
玉娘道:“还用大爷说?太太待我这样好,我自然是要勉励报答的。”
贾敬笑着服软:“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行了吧?”
玉娘顿足嗔道:“大爷!”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化都化不开。
第39章 贾敬
朝廷里有三天的婚假, 贾敬又多请了一天,陪玉娘回门。
许氏对儿媳满意,自然要感谢把儿媳教的这么好的亲家。
因而头一天里,她就收拾了好几样贵重的礼物, 添到了儿媳妇的回门礼中。
到了三日回门这天, 刚用了早膳, 许氏便催着贾敬带着玉娘回门, 明说了不必着急着回来,中午好好尝尝他老丈人藏的好酒。
玉娘自然感激不尽,回到家里给母亲和嫂子一说, 李太太直说她掉进了福窝里。
娘家嫂子虽然一方面是替小姑子高兴, 一方面却也有些妒忌小姑子。
其实, 李太太也不是那等爱磋磨儿媳的恶婆婆。
但她是在南方长大的, 江南那边的规矩又细又琐碎, 李太太对儿媳妇的要求难免就严格了些。
比如, 每顿饭都要媳妇儿伺候就是李太太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当初她自己做小辈伺候婆婆的时候, 也是这样做的。
虽然她每回都是只让媳妇儿夹两筷子菜, 就让媳妇儿回自己的院子吃了,但却从来没想过要免了这规矩。
还有晚辈不能上长辈的桌, 食不言寝不语等等。
许氏这边, 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宁国府本就人丁稀少, 许氏最是喜欢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热热闹闹的吃饭。
当然了, 后面这些, 玉娘也没傻到当着嫂子的面说,而是在嫂子去厨房整治菜肴的时候,偷偷和李太太说的。
这下, 李太太对女儿的担忧是彻底放下了,但还是叮嘱女儿:“亲家太太待你宽厚,你自己却不可轻狂,要更用心照顾姑爷,侍奉舅姑才是。”
玉娘点头应了:“女儿知道了。”
这边母女二人说些体己话,男人那边却要畅快多了。
李佥事带着两个儿子和女婿说了会儿话,四个人便来到了校场,骑马射箭地玩儿了起来。
对于贾敬的身手,李佥事看得连连点头,点评道:“只差到战场上真刀真枪地磨一磨了。”
武人爽直,他们又不是外人,贾敬知晓李佥事的夸赞都是真心实意的,便也不谦虚,只是叹气道:“如今,哪里有战事给我磨砺呢?”
李佥事也叹了一声,拍了拍女婿的肩膀,鼓励道:“你只管好好练,英雄总有用武之地的。”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着实没什么底气。
随着天下承平日久,武将立功出头的路子是越来越窄了。
李佥事也想过让两个儿子读书科举,走文官的路子。
奈何,无论大儿子还是小儿子,都不是那块儿料,也只得罢了。
但贾敬却知晓,用不了几年,北边的突厥就会不安分了。
到了那个时候,李佥事这样的普通武官他不敢说,但像他们这些勋贵出身的子弟,却多的是上战场镀金的机会。
这也是李佥事结亲宁国府的的初衷,多少也是一线希望不是?
眼见李家父子三人都有些颓唐,贾敬便转移了话题,话里暗示了可以替李殊在东宫谋个侍卫的差,只是不知李家愿不愿意上太子这条船?
这还用说吗?
如今太子的势头大好,李家是巴不得能在太子面前露露脸呢。
方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李佥事拉着贾敬的手就往客厅走,边走边吩咐大儿子:“去把我书房里藏着的那坛惠泉酒拿出来,今日我与贤婿不醉不归!”
直到下午,贾敬夫妻才带着厚厚的回礼从李家出来。
贾敬多饮了几杯酒,走路有点儿发飘,玉娘不放心他骑马,把拉着他一块儿坐车回家。
喝了醒酒汤,大睡了一觉之后,贾敬便神清气爽地去兵部当值了。